六皇子皺著眉頭，一臉心事重重，見了裴皇后和程錦容，先低聲寒暄招呼，然后便直接問道：“母后，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為什么皇姐連夜出了宮？”

    為什么一夜過來，鄭皇貴妃就變成了鄭婕妤？

    當(dāng)然，六皇子對后一個問題不怎么關(guān)心就是了。一張口便問起壽寧公主的事。

    裴皇后含糊其辭地說道：“壽寧得了急癥，得出宮靜養(yǎng)?！?/br>
    再急，也不至于要半夜就出宮吧！

    六皇子思緒敏銳，絕不好糊弄，聞言立刻道：“我現(xiàn)在就出宮去公主府，探望皇姐。”

    裴皇后：“……”

    裴皇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六皇子善良熱誠又重情義。他和壽寧公主三番五次地鬧得不痛快，可壽寧公主一出事，他依然憂心關(guān)切。

    程錦容適時地接了話茬：“公主殿下患的是急癥，最易過病氣給他人。所以，才不能留在宮里。殿下今日便是去了，也見不到公主殿下。還是等上一段時日，等公主殿下的病好了，再去也不遲。”

    就這么簡單？

    六皇子看著程錦容。

    程錦容回以坦然的目光。

    其中確實別有內(nèi)情。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

    六皇子壓下心里的疑惑，點了點頭：“容表姐說的有理，我過幾日再去?！?/br>
    過了片刻，門開了，趙公公輕步走了出來：“皇上醒了，命奴才傳膳。皇上還吩咐，如果娘娘和六皇子殿下來了，就一同進(jìn)去，陪皇上用午膳?！?/br>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出氣（一）

    裴皇后目中閃過一絲喜色，和程錦容迅速對視一眼。

    宣和帝還肯像往常那樣，令她和六皇子陪同用膳?？梢娦念^怒氣已消了大半。

    六皇子倒是沒想那么多，高興地應(yīng)了，和裴皇后一同進(jìn)了寢室。

    宣和帝在內(nèi)侍的攙扶下，起身下榻。六皇子快步上前，扶住宣和帝的另一側(cè)胳膊：“父皇?！?/br>
    宣和帝淡淡嗯了一聲，抬起眼，瞥了裴皇后一眼。

    裴皇后也走上前來，內(nèi)侍識趣地退到一旁。裴皇后和六皇子一左一右地扶著宣和帝，在精巧的圓桌旁坐了下來。

    按宮中規(guī)制，天子每一頓御膳都有數(shù)十道菜肴，足以將飯廳里的長桌擺滿。

    宣和帝如今龍體虛弱，沒有擺排場的心情，飯菜精簡了許多。索性直接在寢宮里設(shè)了一張小圓桌，三個人正好可以圍坐在小圓桌邊。

    忽然間又有了在皇莊時一家三口的感覺。

    裴皇后為宣和帝布菜，六皇子也夾起宣和帝愛吃的菜肴，放入碗中：“父皇整日忙于政務(wù)，十分勞累，多吃一些?！?/br>
    宣和帝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被輕輕觸動。

    這一頓午膳，宣和帝比平日多吃了半碗。

    用完午膳后，宣和帝忽地對六皇子說道：“昨晚宮里發(fā)生了何事，你可知道？”

    六皇子一愣，一臉茫然：“兒臣只知皇姐離宮去了公主府，其余諸事，一概不知?！?/br>
    裴皇后心里一緊。宣和帝怎么忽然對六皇子提起這些來了？六皇子還年少，這等事，何必讓他知道。

    裴皇后不無懇求地宣和帝一眼，輕聲攔下話頭：“小六每日課業(yè)重，晚上在書房讀書寫文章，時常熬到子時才睡。他心無雜念，一心讀書，哪里會知道宮中這些事?！?/br>
    宣和帝淡淡道：“朕知道，皇后不愿小六知道壽寧這樁丑事。不過，再過幾個月，小六也就十二歲了。朕當(dāng)年這個時候，已經(jīng)領(lǐng)兵上陣，手中的刀見過血了?！?/br>
    “皇后想讓小六一直做個孩子不成？”

    裴皇后：“……”

    裴皇后啞然無語。

    六皇子聽到丑事二字，心跳陡然加快，白凈俊秀的小臉蒙上一層陰影：“母后，皇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宣和帝擺明了要將所有事都告訴小六。

    裴皇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也罷，你既是想知道，就都告訴你吧！”

    ……

    事情并不復(fù)雜，短短幾句話就說完了。

    六皇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等事！一張小臉氣得鐵青，霍然站起身來：“我現(xiàn)在就去找元思蘭算賬！”

    裴皇后一驚，立刻攔下六皇子：“小六，你先別沖動。到底要如何處置他，還得看你父皇的心意?！?/br>
    六皇子憤怒不已：“父皇要怎么處置，是父皇的事。我這個做弟弟的，要先替皇姐出一口氣。”

    說完，用力一握拳，頭也不回地先走了出去。

    裴皇后起身要追，就聽宣和帝道：“不用攔著，讓小六去。”

    宣和帝今日的言行舉止處處出人意料。

    裴皇后按捺下心里的驚疑，看向宣和帝：“皇上，小六年少氣盛，只怕去了會動手揍元思蘭一頓……”

    “親姐被欺辱，身為胞弟，為親姐出頭撐腰也是應(yīng)該的?！毙偷劾淙坏溃骸斑@正說明，小六熱血重情義?？偙人莻€不成器只會算計自己meimei的二哥要強(qiáng)得多！”

    二皇子心里在盤算什么，身為帝王的宣和帝一想便知。

    想做儲君，不算什么。可恨可惱的是連自己的親meimei也一并算計。事發(fā)之后，二皇子也沒有去找元思蘭“算賬”的意思。這哪里還有兄長風(fēng)范？

    倒是小六，平日里和壽寧公主心有隔閡，并不親近?？梢宦犝f壽寧公主未婚有孕，立刻便怒氣沖沖地去找元思蘭。

    這等赤子熱血，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裴皇后很快回味過來，低聲道：“皇上不怪罪小六就好。只是，小六年少力弱，身手平平。根本不是元思蘭的對手?！?/br>
    宣和帝目光一閃，淡淡道：“放心！只要元思蘭有求生之意，絕不敢動小六半根手指?！?/br>
    正好狠狠揍他一頓，出一口心頭惡氣。

    ……

    六皇子怒氣沖沖地出了保和殿。

    “六殿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你這是去往何處？”

    是賀祈！

    六皇子轉(zhuǎn)過身，黑眸中少見的涌滿了怒焰：“我要去流華宮！”

    賀祈略一挑眉，深深看了滿面怒色的六皇子一眼：“我陪殿下一同去！”

    也免得六皇子吃暗虧。

    六皇子不怎么樂意：“賀校尉還要當(dāng)值，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笔律鎵蹖幑鞯拈|譽(yù)清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賀祈頗有深意地應(yīng)道：“到時候我守在門外，不該聽的，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耳中?！?/br>
    看來，賀祈已經(jīng)知道內(nèi)情了。既然如此，多一個身手高強(qiáng)的幫手，倒也無妨。

    六皇子飛快地改了主意：“那就有勞賀校尉了。”

    一炷香后，流華宮。

    宮門被鎖了，守著宮門的內(nèi)侍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六皇子一行人的身影，立刻迎上前見禮：“奴才見過六皇子殿下?！?/br>
    六皇子的俊臉繃得極緊，眼中閃著幽暗的火苗：“開門！”

    內(nèi)侍有些為難，低聲陪笑：“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進(jìn)流華宮。奴才奉命守著宮門，委實不敢擅開宮門……”

    “開門，”六皇子冷著一張小臉，竟也十分懾人：“有什么事，有我擔(dān)著?！?/br>
    賀祈淡淡瞥了內(nèi)侍一眼：“六殿下說的話，你沒聽見？”

    賀祈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也陪著六皇子一同前來，可見是皇上的意思。

    內(nèi)侍心閃如電，立刻笑著應(yīng)是，迅速開了宮門。

    六皇子邁步進(jìn)了流華宮。

    賀祈緊隨其后。

    流華宮原本是皇子寢宮，和二皇子的重華宮一般規(guī)制，十分寬敞。

    朱紅色的廊檐下，一個俊美的青年男子負(fù)手而立，目光遙遙看著宮墻外的天空。仿佛在遙思著千里之外的邊關(guān)。

    聽到腳步聲，青年男子轉(zhuǎn)過身來，面上毫無心虛之色：“六表弟，你怎么來了？”

    六皇子冷笑一聲，快步上前，一拳揮了過去。

    第三百八十章 出氣（二）

    饒是元思蘭知道六皇子來意不善，也沒料到六皇子二話不說上來就要揍人。身體本能反應(yīng)，迅疾后退一步，閃過這一拳。

    六皇子繃著一張俊臉，上前一步，再揮一拳。

    元思蘭眸光一閃，迅速出手，擋住六皇子的第二拳：“六表弟，請勿激動，先聽我一言?！?/br>
    還有什么可說的？

    六皇子哼了一聲，出腿踹了過去。

    以元思蘭的身手，三五個五皇子這樣的也不在他眼中。不過，他此時絕不敢和五皇子動手。只能不停閃避躲讓。

    六皇子這段時日隨著賀祈習(xí)武，進(jìn)步飛速，拳腳嚯嚯?？稍继m身手靈活，左閃右避，在存步間騰挪，六皇子用盡全力，也未碰到元思蘭的衣角。

    六皇子深恨自己不爭氣，心中愈發(fā)惱怒。

    賀祈微微瞇眼，忽地從袖中摸出一個暗袋。

    這個暗袋不大，里面裝了二十余個拇指大小的金珠。平日留著花用或賞人都可以，關(guān)鍵時候，還能當(dāng)做暗器……

    咻！

    輕微的聲響下，一道淡不可察的金色暗影飛向元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