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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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真愿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沒有兄弟相爭,沒有父子猜忌,沒有夫妻相疑。 第三百一十七章 牽掛(二) “小六,”裴皇后輕嘆一聲:“我知道,這些話你聽了心里不痛快。只是,你生來就是皇子。你父皇猜忌多疑,也非一日了?!?/br> “你已慢慢長大了,有些事,我不想瞞你,也不會瞞著你。今晚你既是生了疑心,我便將個中內(nèi)情告訴你?!?/br> “你父皇特意令我們母子伴駕,表面看似恩寵,實則是以我們母子兩人,來牽制錦容。你父皇的病癥治好了,錦容便立下大功一件。我們母子也會跟著沾光?!?/br> “反之,若有什么差錯,只怕錦容性命難保。也會牽連到我們母子兩人。” “此事,你自己清楚便可,不要告訴任何人?!?/br> 六皇子神色復(fù)雜,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母后的話,我都記下了?!?/br> 生在天家,身為皇子,沒有天真單純的權(quán)利。 他也該拋去天真幼稚和不切實際的希冀,真正長大了! 裴皇后看著神色沉凝的六皇子,有些心疼。 她猶豫片刻,才伸出手,輕輕撫了六皇子的頭:“小六,你也別太擔(dān)心。錦容說她有把握治好你父皇的病。再者,你父皇既然首肯,定是對她也有信心?!?/br>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著吧!” 母子之間最親密自然不過的舉動,對六皇子而言,卻極其稀少。 六皇子心頭一熱,脫口而出道:“母后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長大了,以后,我來保護(hù)母后。” 裴皇后鼻間微酸,眼眶微熱,唇間卻漾起笑意:“好,一言為定。” 多年心結(jié),在這一刻,盡數(shù)散去。 程望,我對不起你。 我不愿負(fù)你,可我終究還是負(fù)了你的一腔深情。 我要在宮中立足,我要護(hù)著錦容,我要護(hù)著兒子。所以,我必須要抓住這一個良機(jī),徹底博得圣心,成為真正的中宮皇后。 ……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輾轉(zhuǎn)難眠。 宮中的鄭皇貴妃,也是一夜不得好眠。 宣和帝去皇莊看診治病,已經(jīng)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鄭皇貴妃當(dāng)然不會猜不出來。便是宣和帝召裴皇后六皇子同行伴駕的真正緣由,鄭皇貴妃也猜出了一二。 可哪怕如此,鄭皇貴妃心里的嫉恨,也沒減弱半分。 程錦容治好宣和帝的病癥,便是天大的功勞。裴皇后和程錦容關(guān)系密切,豈能不跟著沾光? 裴皇后也不是傻瓜,定會趁此良機(jī)邀寵。此消彼長,到那時,后宮豈不成了裴皇后的天下? 隔日,鄭皇貴妃面色憔悴,不愿讓人看出來,只得多敷了脂粉遮掩。 魏賢妃顧淑妃等妃嬪來請安說話,見鄭皇貴妃這副模樣,魏賢妃心里撇撇嘴,口中故意說笑:“皇上離宮兩日,妾身心里頗為惦記。不過,現(xiàn)在一看皇貴妃,才知真正惦記皇上的人是何模樣?!?/br> 鄭皇貴妃也不是好惹的善茬,笑著瞥了魏賢妃一眼:“皇上離宮去皇莊,每次皆是本宮隨行伴駕伺候衣食起居。此次本宮沒去,心里惦記,也是難免。倒是賢妃,面色紅潤,氣色頗佳,不見半點(diǎn)焦慮?!?/br> 魏賢妃以帕子掩嘴一笑:“有皇后娘娘伴駕,定能將皇上照顧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依妾身看,皇貴妃也是多慮了?!?/br> 誰也沒提病癥二字。不過,話里話外,該透出的意思也都透出來了。 鄭皇貴妃眸光一閃,又笑著說道:“朝中有一眾肱骨重臣,還有大皇子二皇子撐著,沒什么可憂心的。本宮這一顆心,可不就想著皇上了?” “說來,幾個皇子里,只六皇子得了皇上青睞,被帶去了皇莊。其實,五皇子年歲也不算大,耽擱幾日讀書也算不得什么?!?/br> 魏賢妃被刺了一回,立刻笑道:“五皇子和四皇子同齡,只差了幾個月?;噬霞任磶麄兦叭?,自有皇上的道理?!?/br> 顧淑妃在宮中素來低調(diào)少言,幾乎從不摻和這些口舌紛爭,略略垂頭,微笑傾聽罷了。 鄭皇貴妃打了一番口舌官司,竟沒占多少上風(fēng),心里愈發(fā)氣悶。 理過宮務(wù),正好到了散朝之時。 大皇子來了鐘粹宮,陪著鄭皇貴妃一同用午膳。午膳后,母子兩人屏退宮人,私下說話。 對著自己的兒子,鄭皇貴妃也沒什么可遮掩的,目中滿是嫉恨懊惱:“……如此良機(jī),竟被她搶了去,真是可氣可惱!” 大皇子也皺起了眉頭。 后宮嬪妃不得干政??捎H娘在后宮是否得寵,直接關(guān)乎著他這個皇子在父皇眼中的分量,也關(guān)乎著朝臣們的態(tài)度。 子以母貴,可不是虛言。 “皇莊里的動靜,母妃可知曉?”大皇子低聲問。 鄭皇貴妃呼出一口悶氣,點(diǎn)點(diǎn)頭:“我在皇莊里安插了眼線。不過,她們幾個不能近身伺候。只能打探些消息罷了?!?/br> “聽聞,昨日你父皇一日未曾露面。杜提點(diǎn)和程錦容也不見蹤影?!?/br> 其余的,便再也打探不出來了。 大皇子目光閃動,低聲道:“讓人繼續(xù)暗中打探,若有異動,立刻命人給我送信?!?/br> 鄭皇貴妃點(diǎn)頭應(yīng)下,又叮囑道:“你在朝中要好好當(dāng)差。你比二皇子年長,又比他早當(dāng)差幾年。想壓過他一頭,總不是難事?!?/br> “你父皇一直沒立儲君,可見心意未定?!?/br> 說到底,立儲才是最要緊的大事。 大皇子目中閃過寒意,輕哼一聲:“二皇子娶了衛(wèi)國公的嫡孫女為皇子妃,衛(wèi)國公那個老狐貍,心里少不得偏頗一二?!?/br> 反觀自己,不但沒能從妻族這兒沾光,反倒被賀氏連累。宣和帝直接下旨為他擇了側(cè)妃進(jìn)門,雖未明言,卻也是在斥責(zé)他為管束好內(nèi)宅。 提起賀氏,大皇子滿面晦氣,鄭皇貴妃也是滿心不喜:“要不是看在一雙孫子孫女的份上,哪里還容得她在內(nèi)宅‘養(yǎng)病’。” “罷了,你岳父到底是邊軍里的大將軍。你父皇為賀家留了顏面,你也別太虧待了賀氏。好吃好喝地供著她便是?!?/br> 至于恩寵體面,那就一概全無了。 心性涼薄的大皇子,略一點(diǎn)頭,便將此事拋諸腦后。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危險 外間眾人再如何揣度,也萬萬料不到宣和帝此時的狀況有多不妙。 就連杜提點(diǎn),也驚駭不已。 這一年來,杜提點(diǎn)一直在潛心研究醫(yī)例,對病患救治后的情形也十分熟悉。救治后的前三日是最關(guān)鍵最要緊的,病患疼痛難耐,或是高燒不退,又或是傷口溢血,都是常見的癥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對癥看診。 等熬過前三日,病患就算過了最危險的一道關(guān)。只要能撐過來,基本上性命無憂了。 當(dāng)日未曾撐過去的那個老人,是因為高燒一直不退,到最后,死在了病榻上。 論年齡,論身體底子,宣和帝都比那個老人強(qiáng)得多。更何況,程錦容的醫(yī)術(shù)較著之前又有精進(jìn)。 按理來說,宣和帝的病癥應(yīng)該沒有大礙。 可治病看診之事,總有萬一。誰也不能保證,不出半點(diǎn)意外。 宣和帝開腹救治后,很快發(fā)起了高燒。腰腹處的傷口不時溢血,而且,疼痛劇烈,宣和帝在意識昏沉中,也不時痛呼。 程錦容寸步不離地守在宣和帝身邊,熬了三日三夜。這三日里,宣和帝反反復(fù)復(fù)地發(fā)燒,意識昏迷,清醒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足三個時辰。偶爾睜眼,便是再虛弱無力,看著程錦容的目光里也充斥著殺氣。 趙公公等一眾內(nèi)侍,看著程錦容的目光也越來越狠戾。 當(dāng)宣和帝再一次發(fā)起高燒,臉孔潮紅額頭guntang時,對天子忠心耿耿的趙公公終于按捺不住,咬牙怒道:“程太醫(yī)!這已經(jīng)是第三日了!為何皇上一直不見好轉(zhuǎn)?” 連著熬了三日三夜幾乎未曾合眼,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程錦容目中滿是血絲,聲音沙啞而冷靜:“每個病患的體質(zhì)不同,救治后的癥狀也不同。趙公公先不必著急……” 趙公公鐵青著臉,冷冷道:“程太醫(yī)!躺在床榻上的,不是普通病患,是當(dāng)今皇上。如果皇上有個差錯,別說你我,此次前來皇莊的所有人,都要跟著陪葬!” 這不是威脅,這是事實! 程錦容還未翻臉,甘草已經(jīng)怒道:“趙公公!小姐為了皇上的病癥,耗費(fèi)一年的時間,反復(fù)磨煉醫(yī)術(shù)。這些不提,就說這三天,小姐根本就沒合過眼。若不是為了將皇上的病癥治好,小姐怎么會這般辛苦?!?/br> “皇上龍體不見好轉(zhuǎn),難道就你們著急不成?小姐才是最情急又最需要冷靜的那一個?!?/br> “你再胡扯八道,動搖小姐的信心,看診時心亂手不穩(wěn),出了差錯。你能擔(dān)得起責(zé)任嗎?” 趙公公:“……” 誰也沒料到,貌不驚人的黑臉丫鬟忽然如爆炭。而且句句說得有理! 趙公公恨恨地將心頭怒火壓下,躬身抱拳,向程錦容賠禮:“程太醫(yī),咱家心系皇上龍體,一時情急,說話失了分寸。請程太醫(yī)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br> 程錦容瞥了趙公公一眼,淡淡道:“我放不放心上,都無關(guān)緊要。趙公公閉上嘴就行了?!?/br> 趙公公:“……” 程錦容無暇和趙公公作口舌之爭,轉(zhuǎn)頭又為宣和帝診脈,再以手探宣和帝guntang的額頭。略一思忖,執(zhí)筆開了一張藥方,給了杜提點(diǎn)。 杜提點(diǎn)接了藥方,目光一掃,不由得一驚,倏忽抬頭看向程錦容。 這藥方,藥性極其霸道,對身體也有些損傷。一般只有到了病患最危險的關(guān)頭,才會用這等猛藥退燒。 莫非,宣和帝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 程錦容深深看了杜提點(diǎn)一眼,輕聲說道:“有勞師父了?!?/br> 杜提點(diǎn)深呼吸一口氣,將胸膛里的驚駭和沉重晦澀按捺下去,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炷香便可?!?/br> …… 藥材都是現(xiàn)成的。 一炷香后,杜提點(diǎn)便端來了熬好的退燒湯藥。 褐色的湯藥,散發(fā)著騰騰熱氣和湯藥特有的苦澀味道。這間寬敞的密室里,早已被各種湯藥的味道充斥塞滿,眾人的鼻子都快失靈了。 程錦容接過湯藥,舀起一勺,遞到宣和帝嘴邊,輕聲道:“皇上,喝藥了。” 宣和帝意識模糊,不知是否聽到了程錦容的聲音,反射性地張口,將苦澀至極的湯藥一點(diǎn)一點(diǎn)喝入口中。 杜提點(diǎn)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