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椒房殿，稍歇片刻，請周太醫(yī)李太醫(yī)來診脈。然后，就該傳晚膳了。

    二皇子壽寧公主六皇子一同來了椒房殿，和裴皇后一同用晚膳。

    一開始，六皇子獨自來椒房殿，裴皇后令程錦容一同用膳。這兩日，二皇子壽寧公主也要表一表孝心，程錦容再一同用膳就不合適了。

    裴皇后目光一掃，張口賞了六道菜肴給程錦容。

    程錦容不算挑食，口味清淡。裴皇后賞的六道菜肴，都是些清淡可口的炒菜或是涼拌的菜肴。

    菘藍端著裴皇后賞賜的菜肴退下。

    壽寧公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抱怨：“母后對這位程女醫(yī)可真是上心，比對女兒還要好上三分?！?/br>
    裴皇后心里一緊，面上倒是沒露聲色，淡淡說道：“盡是淘氣！母后對別人再好，也不及對你。今年的貢品里有幾匹上好的錦緞，顏色鮮亮，都給你留著呢！”

    年輕少女愛美是天性，壽寧公主平日最喜華服美裳，聞言喜笑顏開：“多謝母后。對了，還有幾日就是母后生辰了。女兒為母后精心準備了生辰禮呢！母后見了，一定會喜歡?！?/br>
    裴皇后打起精神，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容：“那本宮就等著壽寧的驚喜了?！?/br>
    裴皇后近日來鳳體頗有好轉(zhuǎn)，心情一日好過一日，說話是往日的幾倍還要多。別說壽寧公主，就是二皇子心里也高興。

    一個溫軟病弱的母后，當然不及健康得寵執(zhí)掌六宮的中宮皇后！

    “母后鳳體大有好轉(zhuǎn)，兒子看在眼里，也十分快慰?！倍首有Φ溃骸皫兹蘸蟮膶m宴，也一定十分熱鬧。到時候，母后可得多露一露臉?！?/br>
    別再像以前那樣，空擔個虛名，風光都讓鄭皇貴妃搶了去。

    二皇子的話中之意，裴皇后一聽便知。

    “母子”多年，裴皇后對二皇子的性情脾氣頗為熟悉，再想到程錦容曾說過的“夢境”，裴皇后對二皇子更添幾分憎惡。

    身在宮中，做戲已經(jīng)成了本能。便是裴皇后，也早已習慣了隨時戴上一層面具示人。聞言微微笑道：“說的是，本宮就是再病弱，也得睜著眼，好好挑一挑兒媳?！?/br>
    一言說中了二皇子的心事。

    二皇子沒什么羞赧的意思，拱手笑道：“那就有勞母后了?！?/br>
    ……

    晚膳后，二皇子獨自留下，和裴皇后說些母子間的私房話。

    “母后，”二皇子低聲道：“幾日后的宮宴，父皇也會親臨。那一日，誥命夫人們都會帶適齡的貴女進宮?！?/br>
    “我中意的是衛(wèi)國公府的江二小姐，請母后替兒子多看看江二小姐。若母后也滿意，便替兒子向父皇求娶江二小姐吧！”

    裴皇后笑容淡了一淡：“你見過江二小姐？”

    二皇子理所當然地應(yīng)道：“沒有見過。”

    裴皇后默然不語。

    見都沒過，何來的中意？

    二皇子分明是看中了衛(wèi)國公在朝中的聲望聲勢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辰（二）

    “不瞞母后，我看重的是衛(wèi)國公?！?/br>
    二皇子目中閃出光芒，絲毫不掩自己的野心：“朝中武將，除了平國公之外，便屬衛(wèi)國公聲勢最隆。”

    “我娶江二小姐為皇子妃，便能拉攏衛(wèi)國公，在朝中得一大助力?！?/br>
    大皇子妃出身平國公府，不過，到底是二房嫡女，和平國公隔了一層。

    而且，平國公賀凜常年坐鎮(zhèn)邊關(guān)，賀淞是其麾下將軍。賀家手握兵權(quán)，卻遠離朝堂，對京城的影響力反而不及衛(wèi)國公。

    衛(wèi)國公是武將之首，又做了數(shù)年的兵部尚書。為人老謀深算，極有城府。以結(jié)親聯(lián)姻，將衛(wèi)國公拉攏到自己這一方來，對二皇子來說，無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辦法。

    看著滿眼算計的二皇子，裴皇后心里驟然涌起憎厭之情，淡淡問道：“你沒想過要娶裴家的五小姐為皇子妃嗎？你舅舅待你可謂一片忠心?！?/br>
    二皇子不以為然：“正因舅舅待我忠心，我娶不娶裴家女兒都無礙。衛(wèi)國公府就不同了?！?/br>
    沒有后位相酬，精明老道的衛(wèi)國公怎么肯為他這個二皇子出力？

    裴皇后沉默片刻，才道：“你的心意，本宮知道了。”

    “待生辰宴那一日，本宮會多留意江二小姐。不過，賜婚之事，都由皇上定奪。這門親事成不成，還得看你父皇的心意?！?/br>
    二皇子松了口氣，笑著拱手：“多謝母后?！?/br>
    說完正事，母子兩人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二皇子很快起身告退。

    裴皇后獨坐了片刻，良久，才嘆了口氣。

    ……

    轉(zhuǎn)眼就是數(shù)日過去。

    裴皇后的生辰終于到了。

    這些年，裴皇后閉宮養(yǎng)病，從未大肆cao辦過生辰宴。今年的生辰宴，也不過是個由頭。真正的用意，有資格進宮赴宴的誥命夫人們心里都清楚的很。

    這一日，天剛亮，宮門外的馬車就排了一長排。

    除了駿馬偶爾的長嘶聲，一片安靜。

    四品以上的誥命女眷，才有資格赴宴。京城四品以上的誥命夫人，不足百人。每人身邊，都帶了家中最美麗出色的適齡少女。

    平國公府的馬車排在最前面，其次是衛(wèi)國公府的馬車。再次，便是靖國公府的馬車。

    江敏病了一場，清瘦了不少，身形愈發(fā)苗條。今日她穿著淺紫色的羅裙，端坐在馬車里。雖然沒有外人，依然紋絲未動。

    頭發(fā)花白的衛(wèi)國公夫人，一臉欣慰地看著孫女，輕聲笑道：“宮門還沒開，你不必這般拘謹。”

    江敏輕聲應(yīng)了，坐姿依然端正。

    靖國公府的馬車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常年養(yǎng)病極少在人前露面的靖國公夫人，今日也來了。一身紅衣明艷動人的葉輕云，一開始還算老實。在馬車里悶得久了，便有些不耐了。

    葉輕云掀起車簾，往外瞥了一眼。

    靖國公夫人咳嗽一聲。

    葉輕云不怎么情愿地放下車簾，假裝淑女地端坐了片刻。

    靖國公夫人低聲叮囑：“輕云，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滿京城的誥命女眷都在這兒等著進宮赴宴。你萬萬不可淘氣胡鬧。就是裝也裝得像模像樣?！?/br>
    葉輕云翻了個白眼：“祖母，我喜歡舞刀弄槍。京城誰人不知？別說我裝不出大家閨秀的樣子，就算裝得再像，也沒有人信?！?/br>
    靖國公夫人聽得好氣又好笑，瞪了葉輕云一眼：“虧你有臉說！不管往日如何，總之，今日你不能出半分差錯！不然，回去我饒不了你！你祖父也會重重罰你！”

    葉輕云撇撇嘴，總算將到了嘴邊的“出言不遜”都咽了回去。

    什么生辰宴！

    索性直接改成選皇子妃宴罷了！

    永安侯府的馬車里，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永安侯夫人的晦暗面色。永安侯夫人告病數(shù)日，因裴皇后生辰宴才得以“病愈?！?/br>
    一想到那日宣和帝龍顏震怒的情景，永安侯夫人便覺心驚膽寒。以她的本心，根本就不想進宮。

    可選皇子妃在即，她不進宮，就無人領(lǐng)著裴繡進宮赴宴了。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永安侯夫人不得不強打起精神。

    裴繡一無所知，心里做著嫁給表哥二皇子的美夢，沖永安侯夫人甜甜笑道：“母親，我今日戴的珠釵好不好看？”

    這是一支極華麗的珠釵。釵上鑲嵌著一顆夜明珠，光華灼灼。

    永安侯夫人定定心神，笑著夸贊：“當然好看。今日，我的繡姐兒一露面，定會將所有人的風頭都壓下去。”

    ……

    椒房殿內(nèi)，裴皇后已起身梳妝。

    今日裴皇后穿了正紅色的宮裝，薄施脂粉，發(fā)上戴了鳳釵。鳳釵上的流蘇在臉頰邊輕輕搖曳，添了幾分嫵媚。

    裴皇后安靜端坐，腰背挺得筆直。再無往日的孱弱溫軟，屬于中宮皇后的威壓，無形地散開。

    青黛和菘藍恭敬地垂首肅立一旁。

    一個宮女恭敬地稟報：“皇后娘娘，程女醫(yī)來了?！?/br>
    裴皇后目中閃過笑意，那股令人凜然屏息的威壓，頓時化為柔和的春風：“讓她進來?！?/br>
    片刻后，程錦容走了進來。

    程錦容共有兩身綠色官服，平日輪換著穿。今日是裴皇后的生辰，裴皇后特意下口諭，令程錦容隨身伺候，還賞了衣服首飾。

    程錦容換上了裴皇后賞的淺粉色羅裙，戴上了鑲嵌著夜明珠的珠釵。如一朵徐徐開放的海棠，清艷奪目。

    程錦容眉眼含笑，盈盈行禮：“錦容見過皇后娘娘?！?/br>
    裴皇后笑道：“免禮平身，到本宮身邊來?！?/br>
    程錦容應(yīng)了一聲，走到裴皇后面前，先奉上生辰禮：“錦容深蒙娘娘厚愛。今日娘娘生辰，這是錦容親手做的香囊。禮物薄了些，卻是錦容的心意，請娘娘不要嫌棄?！?/br>
    程錦容每日隨行伺候，空閑時間少之又少。也不知是怎么擠出的時間，在幾日里繡出了一個香囊。

    香囊上繡了一朵海棠花，繡活比起宮中的繡娘來算不得好。香囊里放著藥包，散發(fā)出淡淡的藥香。

    裴皇后目中閃過一絲喜悅欣然的水光，接過香囊，系在了腰間。

    第一百七十二章 維護

    為了做這一個香囊，程錦容連著熬了幾個晚上。

    她自幼研讀醫(yī)書，用起金針來熟稔之極。繡花針卻是碰得極少。就這么一個簡單的香囊，她少說也被戳了十幾回手指……算了，想多了都是淚。

    香囊的藥包，也是她親手配制的。有安心寧神之效。

    看著自己親手做的香囊懸在裴皇后的腰間，程錦容心中也覺愉悅。她抬頭，和裴皇后對視一笑。

    獨屬于母女兩人的默契，悄然在眉眼間流淌。

    就在此時，壽寧公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