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祈眸光又是一閃，沉聲吩咐：“暫時按捺不動。等常院使養(yǎng)好了傷，再聽我的命令行事。”

    蘇木應了一聲，心里暗暗為常院使嘆口氣。

    惹誰不好，偏偏要招惹程姑娘。以自家主子的脾氣，常院使的苦日子還在后面哪！

    ……

    永安侯府。

    永安侯收到消息后，神色陡然陰沉了幾分。

    永安侯夫人有些忐忑難安，低聲道：“侯爺，好端端地，常院使坐的馬車怎么忽然被瘋馬撞了？”

    而且是程錦容剛進太醫(yī)院的第二天。

    若說這和程錦容沒關系，她第一個就不信。

    永安侯眸中閃過寒意，冷冷道：“程方是個自詡正人君子的傻瓜，且程家也沒這等能耐做得毫無痕跡。定有人暗中在幫程錦容！”

    永安侯夫人一怔，看向永安侯：“侯爺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疑心阿彰？”

    永安侯冷哼一聲：“程錦容剛進太醫(yī)院，就和常院使對上了。太醫(yī)院里兩百多醫(yī)官，想打聽此事半點不難。以阿彰對程錦容的癡心，做出這等事，有什么奇怪！”

    永安侯夫人一聽急了：“照侯爺說來，那位賀三郎的可能性更大。他不是也一直心儀程錦容嗎？”

    永安侯不耐口舌爭鋒：“罷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何用。常院使這一傷，怎么也要養(yǎng)上一段時日。程錦容怕是很快就要進宮，去為裴皇后‘看診’了。你明日就遞帖子進宮，先哄一哄裴皇后?！?/br>
    在程錦容進宮前，怎么著也得先去裴皇后那兒賣個好。就說是裴家特意安排程錦容進的太醫(yī)院。

    永安侯夫人點頭應下。

    “還有，明日程家設宴，慶賀程錦容兄妹一同考進太醫(yī)院。你備份厚禮，親自前去道喜。”永安侯冷冷道：“記住，不管如何，當著眾人的面，你這個舅母要疼惜外甥女。絕不可令人生疑。”

    就是繼續(xù)忍氣吞聲，用熱臉去貼程錦容的冷屁股。

    永安侯夫人忿忿地哼了一聲，在永安侯陰沉銳利的目光下不得不點頭應下：“侯爺?shù)脑挘矶加浵铝??！?/br>
    第一百四十三章 湊巧

    程方父子在太醫(yī)院里待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才回府。

    程錦容聞訊而來：“大伯父，院使大人傷得到底如何？”

    程方熬了一夜，目中滿是血絲，嘆了口氣應道：“院使大人的馬車被撞翻，磕中了額頭，流了不少血?！?/br>
    “好在太醫(yī)院里有人值夜，救治及時。我到官署的時候，院使大人額上的傷已處理妥當，上過藥包扎好了。只是，院使大人一直沒醒?！?/br>
    “我放心不下，便在院使大人身邊守了一夜。將近天明時，院使大人才醒。思緒清楚，說話時中氣十足。我才放心回來了?！?/br>
    程景宏補充：“院使大人精神好得很，罵人足足罵了小半個時辰，都不帶重樣的?！?/br>
    程方：“……”

    不幸之中的大幸是，常山傷勢沒有大礙。

    不過，要將額上的傷全部養(yǎng)好，至少得一個月。自己額上頂著傷，如何能進宮為娘娘們看診？

    想及此，程方的心情忽然有些微妙。

    事情如此湊巧，他不得不多想。

    常院使這一受傷，得老老實實地養(yǎng)上一段時日。宮中的裴皇后，卻是每隔三日就要請一回平安脈。

    常院使不能去，程錦容是不是就有了機會？

    在大伯父復雜微妙的目光下，程錦容神色鎮(zhèn)定如常：“時候還早，大伯父先歇兩個時辰吧！今日府中設宴，等客人登門，大伯父又得勞累半日?！?/br>
    程方嗯了一聲，去睡下不提。

    程景宏卻不肯去休息，低聲問程錦容：“容堂妹，你和我說句實話。常院使受傷之事，當真只是湊巧？你真的半點不知情？”

    程錦容一臉無辜：“大堂兄，我們兩人每日同進同出。所見的人都一樣。難道你還懷疑我不成？”

    程景宏頓時語塞。

    是??！堂妹既未見過外人，身邊也沒什么人手。

    可常院使受傷的時機，實在令人不得不起疑。

    兄妹兩個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過了片刻，程景宏敗下陣來：“罷了，就當我是隨口胡說。你別放心上?！?/br>
    程錦容微微一笑：“大堂兄也去歇上片刻吧！”

    ……

    一個時辰后，程家便陸續(xù)有了客人前來。

    程方領著長子次子在前院，趙氏領著程錦容程錦宜在內(nèi)堂。

    永安侯夫人照例早早就來了，一臉的笑如春風，一張口別提多親熱了：“錦容，快些來讓舅母瞧瞧。喲，這以后可就是正經(jīng)的女醫(yī)官了。舅母這臉上也有光彩。”

    永安侯夫人要做戲，程錦容沒有奉陪的興致，淡淡道：“舅母請坐片刻，我隨大伯母迎一迎平國公府的太夫人。”

    永安侯夫人心里暗罵一聲，臉上依舊堆著親熱的笑意：“沒想到太夫人親自來賀喜。我也出去迎一迎。”

    太夫人一來，自是坐在上首。永安侯夫人和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坐了下首。太夫人聲音宏亮，中氣十足，基本上只有她說別人聽的份。

    永安侯夫人屢次張口，都被太夫人有意無意地打斷。

    永安侯夫人只得憋屈地閉上嘴，一直熬到散席。

    臨走前，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對著趙氏道謝：“六郎的腿傷已經(jīng)徹底痊愈，多謝程公子?！?/br>
    傷筋動骨一百天。江六公子的腿傷，養(yǎng)了整整百日，現(xiàn)在總算徹底好了。國公世子夫人的感激之情，絕非作偽。今日登門道喜，特意備了雙份賀禮。

    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又拉起程錦容的手，笑吟吟地說道：“敏兒在府中時常惦記你?？沙坦媚锶缃裼姓?jīng)的差事，每日要當值，想見一面，也不容易尋到機會了?！?/br>
    江二小姐江敏，今日并未露面。

    裴家的五小姐裴繡，今日也未來。

    宮中的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親事都還沒定。有資格嫁入天家的公侯府邸的千金們，都待在閨閣里，以示自矜。

    程錦容心中有數(shù)，并未說破，順著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的話音笑道：“我心里也時時惦記江二jiejie。待日后休沐，我一定登門拜訪?！?/br>
    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含笑叮囑：“好，回去之后，我就告訴敏兒。程姑娘可別忘了才是?！?/br>
    程錦容笑著應下，心里暗暗一動。

    江二小姐這么急著想見她，莫非是有什么事？

    ……

    太醫(yī)院官署。

    “外公，”沒有外人時，李藥童也不喊什么院使大人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頭還疼不疼？”

    怎么會不疼！

    常山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只比杜提點小了幾歲。昨日傍晚馬車被撞翻，這一把老骨頭差點散了架。

    身為大夫，安撫病患時，習慣說“區(qū)區(qū)皮rou傷沒有大礙”。輪到自己身上，疼得齜牙咧嘴腦瓜疼，才知其中滋味。

    常山?jīng)]好氣地哼了一聲：“你也傷一回，就知道滋味了。”

    常山額頭處被包得密不透風，右眼也腫了，瞇成了一條縫。只余左眼能睜開，眼中冒出騰騰怒火：“有沒有去刑部報案？立刻讓刑部去徹查，將藏在暗中搗鬼的人抓出來！”

    李藥童苦著臉應道：“昨日晚上就去刑部報了案?？尚滩康囊?guī)矩是非大案命案不收，已經(jīng)轉(zhuǎn)去京城府衙了?！?/br>
    常山氣得臉上的rou直抽抽：“呸！沒用的混賬！京城府衙那些捕快頂什么用！查上十天八日，抓幾個潑皮混混交差了事。我要的是徹查到底，將幕后主使抓出來！”

    幕后主使？

    李藥童一驚，脫口而出道：“外公，你是說，有人要害你？”

    常山怒道：“真是蠢鈍如豬！世上哪有這么湊巧的事！沒人害我，瘋馬怎么就這么巧地沖撞到我的馬車？”

    李藥童挨罵早挨習慣了，用衣袖擦了臉上的唾沫星子，一臉委屈地附和：“不是湊巧，一定是有人要害外公。”

    常山余怒未消，又罵了李藥童一通，直至氣喘吁吁罵不動了才停。

    李藥童無故被臭罵一頓，心里也覺得晦氣倒霉，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常山歇了片刻，才張口吩咐：“拿著我的名帖，去一趟永安侯府。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侯爺，請侯爺為我徹查此事?！?/br>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進宮（一）

    常院使受傷一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在宮中當值的杜提點，聽聞這個消息后，略略皺了眉頭，捋著胡須，良久都未說話。

    前來傳口信的醫(yī)官，是杜提點的心腹。悄聲提醒道：“提點大人，皇后娘娘每隔三日就要請一回平安脈。現(xiàn)在院使大人受了傷，那明日……”

    誰進椒房殿為裴皇后請平安脈？

    杜提點目光一閃，淡淡道：“此事本提點自有主張?！?/br>
    只這么一句，便沒了下文。

    醫(yī)官也不敢追問，恭敬地應了聲是。心里暗自琢磨起來。

    太醫(yī)院里醫(yī)術高明的醫(yī)官比比皆是?；屎竽锬锘夹募捕嗄?，一直不見好轉(zhuǎn)。請平安脈而已，隨意點一個醫(yī)官進宮都無妨。

    只是，常院使心胸狹窄容不得人。這時候頂了他的差事，等他病好了，定會暗中出手整治頂他差事的醫(yī)官。如此一來，搶著進宮可不劃算。

    也不知提點大人會點中哪個倒霉鬼。

    ……

    天色將晚。

    保和殿內(nèi)，燭火通明。

    宣和帝近日來心情不佳，動怒的次數(shù)是往日的幾倍不止。保和殿里伺候的內(nèi)侍，每日都有人挨板子。

    也因此，眾內(nèi)侍愈發(fā)提了幾分小心，進出悄然無聲，恨不得貼在角落或直接隱身不讓任何人注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