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國公再次咳嗽一聲，拱手道：“思蘭殿下既有此誠心，臣懇請皇上應(yīng)了殿下所請?！?/br>
    衛(wèi)國公這個老狐貍，立刻就改了稱呼。

    靖國公和衛(wèi)國公同進(jìn)共退，也拱手附和：“臣附議?！?/br>
    平西侯等人也不傻，紛紛出言贊成。

    元思蘭安分老實(shí)地留在大楚，給他應(yīng)有的體面也無妨。

    宣和帝心念電轉(zhuǎn)，自有計較，緩聲說道：“朕考慮一段時日再說?！鳖D了頓又道：“思蘭既改了姓氏，以后就在宮中住下吧！”

    元思蘭可以住在宮中，親兵得留在宮外。如此一來，元思蘭便被剪斷了所有羽翼，一個人如何翻得起風(fēng)浪來？

    元思蘭沒有半分不滿，滿目感激地拱手謝恩。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宮宴（一）

    韃靼太子改隨母姓，叫元思蘭。

    元思蘭自愿為質(zhì)子留在大楚，宣和帝龍心大悅，令元思蘭住進(jìn)流華宮。和二皇子的寢宮重華宮只一墻之隔。

    宮中沒有秘密，天未至傍晚，此事便已傳得人人知曉。

    宣和帝傳口諭，今晚設(shè)宮宴，為元思蘭接風(fēng)洗塵。

    兆寧宮里，滿心惶惑驚懼的康寧公主元宛，扯著顧淑妃的衣袖，小聲地哭道：“母妃，我好怕?！?/br>
    宣和帝后宮里的嬪妃，個個出身名門。顧淑妃是翰林院顧掌院的嫡長女。

    顧淑妃自幼飽讀詩書，自有一股溫柔的書卷氣，一張鵝蛋臉，容貌秀麗。十四歲的康寧公主，承襲了顧淑妃的清秀可人，溫順膽小。

    韃靼太子來大楚求娶公主一事，在這幾日傳開。

    壽寧公主和椒房殿里的裴皇后慪氣鬧別扭一事，也被宮人私下傳了出來。

    康寧公主膽子雖然小，卻不是傻瓜。細(xì)細(xì)一想，便猜出了壽寧公主為了何事在鬧騰。她紅著眼眶，哽咽著說道：“母妃，jiejie定是不愿嫁去韃靼。jiejie不去，是不是就輪到我和親了？”

    宣和帝只有兩個女兒。

    壽寧公主是裴皇后嫡出，有二皇子這個嫡親的兄長，還有嫡親的弟弟六皇子?？祵幨鞘龅墓?，無一母同胞的兄弟。

    而且，顧淑妃早就失了寵。

    壽寧公主不愿嫁，可不就輪到康寧公主了？

    顧淑妃心中酸楚，伸手?jǐn)堊】祵幑?，輕撫康寧公主的發(fā)絲：“康寧，和親之事還沒定，你先別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你的命?！?/br>
    “你生來就是公主，享受了公主的尊榮矜貴。到了成親之齡，若大楚朝需要公主和親遠(yuǎn)嫁，你亦責(zé)無旁貸?！?/br>
    “當(dāng)年的柔嘉公主，十五歲時和親，嫁給了五十歲的韃靼可汗。犧牲了她一個人，卻換來大楚和韃靼五年休戰(zhàn)。那五年里，不知有多少將士百姓的性命得以保全。”

    “康寧，母妃舍不得你和親遠(yuǎn)嫁。可若有那么一天，母妃也不會哭泣落淚。你也要堅強(qiáng)勇敢一些?！?/br>
    康寧公主眼眶更紅了，淚珠滑落眼角。

    顧淑妃也落了淚。母女兩個相擁著哭了片刻。

    很快，顧淑妃擦了眼淚，輕聲道：“今晚宮中設(shè)宴，為韃靼太子洗塵。他是柔嘉公主的兒子，論血緣，也是你的表哥。你父皇令所有人都參加宮宴，也有認(rèn)親之意?！?/br>
    “去換一身新衣服，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別丟了你父皇的顏面?！?/br>
    康寧公主用袖子擦了眼淚，低聲應(yīng)了。

    ……

    壽寧公主也一樣心緒紛亂，在宮女們的伺候下更衣梳妝。

    她容貌明艷，驕傲奪目，遠(yuǎn)勝康寧公主。姐妹兩人一同出現(xiàn)時，眾人的目光總是落在她的身上。

    往日，她頗以此為傲。

    可現(xiàn)在，看著鏡中美麗明媚的臉孔，壽寧公主沒有半分喜悅，只有陰郁煩悶。

    “啟稟公主殿下，二皇子殿下來了?！?/br>
    壽寧公主悶悶地嗯了一聲。

    片刻后，穿著皇子服的二皇子走了進(jìn)來。

    “二哥，”壽寧公主一臉怏怏不樂：“父皇對那個韃靼太子為何這般看重？還特地為他設(shè)宮宴！”

    二皇子滿腹心事，這幾日對著壽寧公主格外有耐心：“韃靼太子改了母性，叫元思蘭。甘愿為質(zhì)子，長留在大楚。這對大楚來說，可是好事一樁。不費(fèi)一兵一卒，就能分化韃靼，令韃靼日后生亂?！?/br>
    壽寧公主哪里聽得進(jìn)這些，忿忿道：“這個韃靼太子還要長住宮中，真是厚顏無恥。”

    二皇子噎了一下，只得轉(zhuǎn)移話題：“今日以家禮相見。他是柔嘉姑母的兒子，也是我們的表哥。你千萬不可無禮！”

    壽寧公主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她就是要無禮！

    正好能襯托出康寧的柔順乖巧。

    那個韃靼太子，或許一眼便相中康寧，想求娶康寧！

    兄妹兩人低語片刻，二皇子忽地說道：“你也別和母后慪氣了。和我一起去椒房殿給母后請安吧！”

    今晚的宮宴，便設(shè)在椒房殿。

    裴皇后常年養(yǎng)病不見人，可每年最重要的幾次宮宴，都設(shè)在椒房殿。這也象征著中宮皇后無可撼動的地位。

    壽寧公主慪了片刻，不怎么情愿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

    椒房殿內(nèi)，青黛菘藍(lán)正伺候裴皇后梳妝。

    裴皇后換上了正紅色的宮裝，梳起了繁復(fù)的發(fā)式，戴上華麗的鳳釵。蒼白的病容敷上了胭脂，氣色也顯得紅潤了幾分。

    一年中，需要她露面的場合寥寥無幾。今晚的宮宴是為了韃靼太子所設(shè)，宣和帝親自下的口諭。裴皇后自然也要露一露臉。

    “啟稟皇后娘娘，鄭皇貴妃娘娘領(lǐng)著四皇子殿下前來覲見?！?/br>
    “啟稟皇后娘娘，魏賢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來了?！?/br>
    “啟稟皇后娘娘，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前來覲見?！?/br>
    “皇后娘娘，二皇子和壽寧公主殿下來請安……”

    裴皇后略略點(diǎn)頭：“讓她們?nèi)フ詈蛑?。?/br>
    梳妝好了之后，裴皇后也未去正殿，默默待在寢室里。直至有內(nèi)侍來傳口諭：“啟稟皇后娘娘，皇上即將駕臨。”

    裴皇后這才起身去了正殿。

    青黛菘藍(lán)緊隨其后，另有十余名宮女隨行。

    在正殿里等了半個多時辰的妃嬪皇子公主們，一同行禮相迎。

    有品級的宮妃有二十余個，七個皇子兩個公主，還有一位皇子妃和小皇孫。好一派熱鬧的天家宮宴。

    裴皇后溫聲道：“都平身?！?/br>
    然后，便不再出言。

    眾人都習(xí)慣裴皇后的沉默少言，各自入座低聲說笑。

    又過片刻，宣和帝來了。

    裴皇后領(lǐng)著眾人一同起身行禮，恭迎圣駕。

    一身龍袍的宣和帝，緩步而入。身側(cè)是近身伺候的幾個內(nèi)侍，另有十余個御前侍衛(wèi)。賀祈和裴璋都在其中。

    今日，宣和帝的身邊還有一個青年男子。

    這個人，正是韃靼太子元思蘭。

    隔著重重人影，看不清元思蘭面貌如何。壽寧公主也不愿多看，將頭扭到一旁，正好和身側(cè)的康寧公主目光對了個正著。

    第一百三十章 宮宴（二）

    壽寧公主目光咄咄。

    康寧公主垂下眼眸，沒有和壽寧公主對視。

    同為公主，身份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

    壽寧公主是嫡出的公主。而她，自小就被母妃教導(dǎo)，要處處敬讓壽寧公主幾分。

    壽寧公主驕傲好強(qiáng)，不管學(xué)什么都一定要爭個高下。她不得不藏拙，樣樣都弱一頭。如此一來，姐妹兩個才算和睦。

    她習(xí)慣了事事退讓?？珊陀H遠(yuǎn)嫁……

    康寧公主將頭垂得更低了些，掩去眼底的委屈和難過。

    宣和帝今日心情頗佳，笑著說道：“都平身吧！今日沒有外人，都是元家人。這是柔嘉的兒子，如今隨了母姓，叫元思蘭?！?/br>
    “思蘭，先見過你舅母?！?/br>
    元思蘭笑著應(yīng)了，拱手行禮：“思蘭見過舅母?！?/br>
    禮儀周全，行禮姿勢頗為標(biāo)準(zhǔn)，可見受過嚴(yán)格的教導(dǎo)。

    裴皇后心里有些驚訝，微笑著應(yīng)道：“免禮平身。”

    元思蘭謝恩起身，俊美的臉孔清清楚楚地露于眾人眼前。裴皇后心如枯井，略略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

    一旁的鄭皇貴妃，卻是長袖善舞伶牙俐齒之人，立刻笑道：“仔細(xì)一看，思蘭倒是生得像柔嘉公主，和皇上也有些肖似。俗話說得好，外甥不出舅家門，果然如此。”

    外甥肖舅，確實(shí)是常見之事。

    韃靼太子，未來的韃靼可汗，長成了大楚少年郎的模樣，取了大楚的名字，宣和帝心中自是愉悅。鄭皇貴妃一番話，正說中宣和帝的得意之處。

    宣和帝哈哈一笑：“說得好。思蘭，這是鄭皇貴妃?！?/br>
    元思蘭笑著向鄭皇貴妃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