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懷念遙想自己年輕時(shí)的英姿，忍不住唏噓：“這都是年輕時(shí)候的事了。和我同輩同齡的，不少都入了土。祖母也一把老骨頭了，不知還能再活幾年?！?/br>
    最后這一句，深深刺中了賀祈的痛處。

    前世若不是因?yàn)樗?，祖母也不?huì)傷心過度，早早病故。

    “祖母要長長久久地活下去，”賀祈握住太夫人的手：“等我娶了媳婦過門。我和媳婦一起孝敬祖母?！?/br>
    太夫人挑眉笑道：“早日成親，生個(gè)白胖曾孫，就是對(duì)祖母最大的孝敬了。”

    白胖曾孫啊……

    賀祈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臉頗有些蕩漾。

    太夫人看不下去了，笑著伸手扇了賀祈一記：“行了，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別在這兒礙祖母的眼了?！?/br>
    賀祈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我還有一樁要事告訴祖母?！?/br>
    “今年我已滿十五，也該謀個(gè)差事了。所以，我打算參加半個(gè)月后的御前侍衛(wèi)大選。”

    勛貴子弟，多以武晉身。

    太夫人對(duì)自己的孫子充滿了信心，笑著說道：“好，祖母就等著你奪魁歸來了?！?/br>
    前世，他也是十五歲時(shí)參加御前侍衛(wèi)大選。卻不料，在大選的前一日吃壞了東西，腹痛如絞，腹瀉一日。連拔刀的力氣都沒有，只得遺憾放棄了那一年的大選。

    賀祈笑了一笑，意味深長地應(yīng)道：“祖母放心，我一定會(huì)拿下魁首。不令任何‘關(guān)心’我的人失望?！?/br>
    ……

    第六十七章 母子

    傍晚。

    上書房散學(xué)后，裴璋和二皇子等人道別，出宮回了永安侯府。

    不出所料，剛踏入永安侯府大門，永安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白薇便出現(xiàn)在眼前：“夫人早已吩咐奴婢在此等候，請(qǐng)公子去見夫人?！?/br>
    裴璋眸光一閃，略一點(diǎn)頭。

    片刻后，裴璋站在了永安侯夫人面前。

    丫鬟們都已被打發(fā)了出去。

    永安侯夫人心浮氣躁地等了半日，見了裴璋，壓在心底的怒火盡數(shù)涌上心頭。

    “阿璋，”永安侯夫人目光凌厲，聲音里透著不自覺的尖銳：“今日你為何忽然帶六皇子去了程府？”

    裴璋定定地看著永安侯夫人，黑眸中鋒芒畢露：“些許小事，連皇上也未動(dòng)怒。母親為何這般惱怒？六皇子又為何不能去程家？莫非是程家有六皇子不能見的人？”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此時(shí)終于察覺到裴璋的異樣，心里的震驚更勝憤怒：“阿璋！你怎么能這般和我說話！”

    裴璋收斂逼人的鋒芒，聲音略低了幾分：“母親說的是。兒子不該懷疑母親，更不該以詰問的語氣和母親說話?！?/br>
    “請(qǐng)問母親，今日我?guī)Я首拥钕氯コ碳?，到底有何不妥之處？?/br>
    永安侯夫人：“……”

    難道裴璋察覺到了什么？

    永安侯夫人按捺住心里的驚惶，放緩語氣：“六皇子只有十歲，往日從未私自出過宮。你今日帶他偷溜出宮，一切平順也就罷了。萬一有個(gè)閃失，你還有何顏面進(jìn)宮？”

    “雖說是嫡親的表兄弟?？傻降鬃鸨坝袆e。六皇子是天家皇子，你不可輕忽大意?！?/br>
    裴璋溫聲應(yīng)是：“這一回，確實(shí)是兒子想得不夠周全。下一次，若六皇子殿下想去程家，我一定多帶些侍衛(wèi)隨行?！?/br>
    永安侯夫人：“……”

    一口血哽在喉頭，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

    對(duì)著程錦容做戲，對(duì)著裴皇后做戲，對(duì)著自己唯一的親兒子，還得做戲。憋屈得難以形容！

    “對(duì)了，有件事我差點(diǎn)忘了問母親?！迸徼安粍?dòng)聲色，步步緊逼：“聽聞母親從程家回來之后，又進(jìn)宮覲見皇后娘娘?！?/br>
    “皇后娘娘和母親都說了什么？母親心情不佳，莫非是因六皇子出宮之事，和皇后娘娘起了口角？”

    一個(gè)彌天之謊，不知要用多少謊言去圓，才能蒙騙眾人。

    永安侯夫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皇后娘娘召我進(jìn)宮，問詢了一番。我和娘娘言談甚歡，并無口角之爭?！?/br>
    裴璋眸光微閃：“沒有便好。母親剛才氣急敗壞，我還以為，是皇后娘娘斥責(zé)母親之故?！?/br>
    永安侯夫人再次無語。

    “母親為何臉色這般難看？”裴璋上前一步，扶住永安侯夫人的胳膊，緊緊盯著永安侯夫人神色的變化。

    永安侯夫人緩緩用力地呼出一口氣：“沒什么。大概是今日奔波勞累，精神不濟(jì)之故。”聲音自然地軟弱下來。

    ……

    到底是疼愛自己的親娘。

    縱然裴璋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多，也不忍再追問試探。倒了一杯熱茶，送到永安侯夫人手邊。

    永安侯夫人慢慢啜飲著熱茶。

    裊裊熱氣，模糊了永安侯夫人臉上的神情。

    裴璋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神色模糊不清的親娘，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

    永安侯夫人一定有一樁極大的隱秘瞞著他。為了躲過他的追問探詢，不惜示弱扮可憐……

    “阿璋，”永安侯夫人稍稍平定心緒，看了過來：“你父親已寫信給你姑父。不出兩個(gè)月，你姑父的回信便該送來京城了。到時(shí)候，母親就去程家為你提親?！?/br>
    一提程錦容，裴璋的俊臉便柔和了許多：“多謝母親。”

    永安侯夫人笑著輕嘆：“兒女都是前世的債。我是你親娘，為你cao勞憂心都是應(yīng)該的。等過幾年，你也有了兒女，自然就懂得為人父母的心情了?！?/br>
    他和容表妹的兒女……

    裴璋俊臉微微一紅，目中閃出光芒。

    永安侯夫人瞥了兒子一眼，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對(duì)了，錦容怎么會(huì)和賀三郎相識(shí)？”

    裴璋：“……”

    一提賀三，簡直如鯁在喉。

    裴璋俊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

    “今日平國公府的太夫人，親自去了程家觀禮?！庇腊埠罘蛉瞬粍?dòng)聲色地說道：“太夫人說是為了答謝錦容對(duì)賀三郎的救命之恩?！?/br>
    “我這才知道，原來錦容去了惠民藥堂義診?！?/br>
    裴璋定定心神道：“是。容表妹學(xué)醫(yī)多年，想學(xué)以致用，行醫(yī)治病。每日隨她大堂兄一起去藥堂義診。”

    “巧合之下，為賀三公子救治過一回罷了。救命之恩，未免太過夸張了?！?/br>
    永安侯夫人嗯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又說了一句：“可我看，賀三郎今日也厚顏去觀禮了?！?/br>
    裴璋：“……”

    母子四目相對(duì)。

    永安侯夫人從裴璋眼底看到了惱怒憤慨。

    雖然不忍戳兒子的痛處，永安侯夫人也不得不提醒：“賀三郎惡名在外，是京城最有名的紈绔。他纏著錦容不放，對(duì)錦容閨名總是有損。今日在程家，有不少人入了眼，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嚼舌?！?/br>
    賀三郎確實(shí)聲名不佳。

    不過，平國公府未來的世子身份，也足以令京城所有的名門閨秀心動(dòng)了。

    更何況，賀三郎生得英俊之極。別說小姑娘，就連永安侯夫人自己，今日也免不了多看了一眼。

    裴璋俊臉有些發(fā)黑，咬牙道：“母親不必憂心。容表妹心里只有我，對(duì)那個(gè)賀三，根本不假辭色。”

    反正，程錦容這個(gè)媳婦，裴家是非娶不可。

    永安侯夫人點(diǎn)到即止，也不再多說，轉(zhuǎn)而問起了半個(gè)月之后的御前侍衛(wèi)大選：“……你可有把握拿下魁首？”

    三年前，賀袀一舉奪得魁首，力壓一眾勛貴子弟，得了宣和帝的青睞。如今是御林軍里最年輕的校尉！

    這條晉身之路，直達(dá)天子身側(cè)，堪稱錦繡坦途。

    裴璋成竹在胸，滿面自信：“此次大選，我對(duì)魁首志在必得。”

    第六十八章 爭風(fēng)（一）

    轉(zhuǎn)眼又是復(fù)診的日子。

    程錦容兄妹四人一起去了衛(wèi)國公府。

    今日賀祈沒有來。就連朱啟玨等人也未現(xiàn)身。

    在床榻上躺了半個(gè)多月的江堯，腿傷頗有好轉(zhuǎn)，精神也頗佳。不像往日那般哭唧唧，一張臉孔倒也算得上俊俏。

    程景宏一俯身換藥，江堯又開始慘呼連連。

    眾人：“……”

    程錦容不由得莞爾一笑。

    “程姑娘，”江堯一邊哭鼻子抹眼淚，一邊說道：“今日御前侍衛(wèi)大選報(bào)名。賀三他們都去了，未能前來復(fù)診。賀三特意打發(fā)人前來送口信，請(qǐng)程姑娘見諒。”

    紈绔上進(jìn)，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

    再者，賀祈的“病癥”是怎么回事，眾人都心知肚明。程錦容從未揭穿，是不想傷了救命恩人的顏面罷了。

    “賀三公子的病癥已好得差不多了，無需再復(fù)診?！背体\容微笑著說道：“煩請(qǐng)江六公子為我傳個(gè)口信，以后我就不隨大堂兄前來衛(wèi)國公府了?！?/br>
    江堯的腿傷還未痊愈，程景宏每隔三日就要來復(fù)診換藥。以后，她就不必來了。

    程景宏聽到這話，頗覺順耳。

    換好藥之后，程家兄妹四人一同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