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良藥

    賀祈當然是故意的。

    揍人過后，別提多輕松多爽快了。

    賀祈以冷水沐浴，沖洗一身的汗水，也沖刷去積郁在心底的晦暗沉重的戾氣。沐浴后，賀祈自己穿了中衣。

    幾個自恃美貌的丫鬟，風情款款地上前：“奴婢伺候公子更衣。”

    “奴婢為公子梳發(fā)?！?/br>
    “公子忙了一日，一定疲累。奴婢為公子揉揉肩。”

    “奴婢……”

    幾雙纖纖玉手，連賀祈的衣角都沒沾到。

    賀祈神色一冷，目光冷厲如刀：“滾！”

    幾個美貌丫鬟齊齊一震，一個個被嚇得花容失色，面無人色地退了出去。

    公子好可怕！嚶嚶！

    “往日公子雖說脾氣壞一些，倒也容我們近身伺候。”美貌丫鬟一美目含淚，聲音幽怨：“這幾日卻連衣角都不容我們碰一碰?！?/br>
    美貌丫鬟二紅著眼圈：“可不是么？真不知道我們做錯了什么？”

    美貌丫鬟三被嚇破了膽，顫抖著問道：“那我們幾個要怎么辦？這樣下去，還能留在凌云閣嗎？”

    美貌丫鬟四苦著臉嘆氣：“要是被攆出凌云閣，不知二夫人會怎么收拾我們?！?/br>
    想到面善心苦手段狠辣的鄭氏，四個美貌丫鬟齊齊打了個冷顫。

    她們都是鄭氏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丫鬟。到凌云閣伺候三公子，也都是奔著通房丫鬟的美夢來的。

    以前三公子年少，不解風情。任憑她們?nèi)绾潍I媚，三公子也沒反應。到了今年，三公子十五歲了，她們幾個暗暗松口氣，覺得機會終于來了……

    結(jié)果啪啪打臉，一個個俏臉都快腫了。

    “現(xiàn)在該怎么辦？要不要進去伺候？”

    “還是別去了。公子一冷下臉，我就想跪下求饒命。”

    “說的正是。公子這幾日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我們就別往前湊了。等過些時日，公子心情好了，我們再……”

    四個美貌丫鬟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順利地說服了彼此?；伊锪锏赝肆讼氯?。

    ……

    蘇木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了內(nèi)室。

    褐色的湯藥熱騰騰的，散發(fā)出nongnong的苦味。

    自小到大最厭惡喝藥的賀祈，看著那碗湯藥的目光卻閃著亮光，宛如在看程姑娘一般……

    蘇木被rou麻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將藥碗遞了過去：“公子趁熱把藥喝了吧！”

    賀祈嗯了一聲，端過藥碗，喝了一口。藥剛?cè)肟冢袜鄣匾宦晣娏顺鰜?。來不及閃避的蘇木被噴了一臉的湯藥。

    蘇木：“……”

    蘇木用袖子將臉抹干凈，臉孔木然。

    賀祈難得生出一絲愧疚之意：“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為之。是這藥太苦了！”

    “良藥苦口利于病。程姑娘特意開的藥，公子還是喝了吧！”蘇木說完這些話，利落地閃身退到一旁。

    賀祈擰著眉頭，將藥碗遞到嘴邊，喝一口……

    噗！

    還是好苦！

    賀祈的俊臉有些扭曲，以看毒藥的眼神看著藥碗：“為什么會這么苦？”

    蘇木在一旁暗暗好笑。

    賀祈自小習武，身體康健，遠勝常人。長這么大，幾乎沒生過病。偶爾生病，喝的湯藥里必要加甘草陳皮之類。

    簡而言之，天不怕地不怕的賀三公子，最怕喝藥。

    也不知程姑娘到底開了什么藥方，湯藥竟這么苦。以主子的脾氣，這藥十有八九是要扔掉了。

    蘇木上前，想端走藥碗。卻未想到，賀祈咬咬牙，竟又喝了一口。有了充足的心里準備，這次總算沒噴出來了，硬是咽了下去。

    大半碗湯藥，就這么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喝到后來，賀祈竟從苦澀之極的湯藥中，品出了一絲甜意。不由得勾起嘴角。

    蘇木抽了抽嘴角，默默將頭扭到一旁。

    ……

    程錦容在惠民藥堂里忙了大半日，直至天黑才回程府。和趙氏母子四人一起吃了晚飯后，才回了清歡院。

    紫蘇笑吟吟地迎上前，一眼便看出程錦容心情頗佳：“小姐今日心情怎么這般好？”

    程錦容抿唇輕笑，梨渦淺淺，目中閃過一絲淘氣和促狹：“我學醫(yī)數(shù)年，如今學以致用，為病患看診，心情自然好。”

    不止于此吧！

    紫蘇看向甘草。

    不等紫蘇張口詢問，甘草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小姐今日上午去衛(wèi)國公府，為賀三公子復診。為賀三公子開了藥方。之后，小姐心情就一直都很好了。”

    紫蘇聽的一頭霧水。

    開張藥方，心情怎么就好了？

    程錦容也不解釋，就這么笑著進了屋子。

    良藥苦口嘛！

    賀三公子身壯如虎，就是心火旺盛了那么一點點。多喝些黃蓮就好了。

    ……

    連著心情愉悅了三日的程錦容，再次隨程景宏一起去衛(wèi)國公府，見到了救命恩人賀三公子時，終于有了一絲反省。

    等等，她不是要報恩嗎？

    這樣捉弄救命恩人是不是不太好？

    可在一個大夫面前裝病，也太傻了吧！她沒揭穿他，配合著他演戲，已是心地仁善了。讓他喝些苦藥，也算給他個小小的教訓。

    程錦容很快說服了自己，在賀三公子對面坐了下來，微笑著說道：“請賀三公子伸出右手。”

    賀祈伸出右手，感受到細膩換嫩的指尖輕輕落在手腕上，心里微微一蕩。

    片刻后，手腕上的手指挪開了。程錦容溫雅悅耳的聲音響起：“賀三公子脈象平穩(wěn)有力，可見身體康健。”

    身體怎么可以康?。?！

    他要來復診！

    每隔三日就能正大光明地見她一回！

    賀祈皺眉，略有些低沉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虛弱：“我的眩暈之癥雖有緩解，不過，每日還是會發(fā)作幾回?！?/br>
    蘇木：“……”

    蘇木強忍住拔腿溜走的沖動，站在原地看主子裝病扮嬌弱。

    人美心善的程姑娘，一雙明亮的黑眸看了過來：“我開的藥方，賀三公子可曾按時喝藥？”

    賀祈立刻答道：“一日三頓，從無疏漏?！?/br>
    程姑娘似有些訝然：“藥有些苦，賀三公子喝得下去么？”

    賀祈正色道：“良藥苦口。只要能治好我的病，藥苦一些也無妨?！?/br>
    眾人：“……”

    第四十章 紈绔（一）

    完了！表哥真是被迷昏了頭！竟連最厭惡的苦藥也肯喝！

    朱啟玨一臉錯愕。

    為了多見美人一面，賀三郎也是拼了！

    葉凌云一邊搖著折扇一邊感慨。

    哈哈！今日這事夠他笑一年！

    鄭清淮咧著嘴，笑得促狹。

    躺在床榻上換藥的江堯，也不哭哭唧唧了，伸長脖子看了過來：“賀三，你還真喝藥?。∥以趺从浀?，你自小到大最厭惡喝苦藥……”

    賀祈轉(zhuǎn)頭，挑了挑眉。

    江堯求生欲極其旺盛，立刻改口：“良藥苦口，此話半點不錯。程姑娘開的藥方，一定是最好的?！?/br>
    賀祈滿意了，重新轉(zhuǎn)過頭。

    轉(zhuǎn)頭的剎那，俊臉又恢復了略有一絲“虛弱”的模樣，聲音也略顯中氣不足：“請問程姑娘，是否要重開藥方？”

    程錦容饒有深意地看了賀祈一眼，微微笑道：“賀三公子既能喝得下，就不用重開藥方了?！?/br>
    本來她還想調(diào)整其中一兩味藥材，加些甘草之類?，F(xiàn)在看來，大可不必嘛！

    想到苦得可怕的湯藥，賀祈頭皮有些發(fā)麻。不過，眼前少女唇邊的微笑太美了，如一縷春風吹拂進他晦暗的心田。

    賀祈懷著悲壯的心情，點了點頭。

    程錦容垂眸一笑。

    ……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