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男子捏著斷掌的地方,爆發(fā)出一陣險些震破屋頂?shù)膽K叫聲,像是被人活生生扔進了guntang的沸水里,一臉的痛不欲生。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宮盈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會這般果斷且不客氣。 紅裙少女不再去理會慘叫的男人,掏出一方白凈的帕子,將刀口上沾染的血一點一點擦干凈,這才看向憐兒,翻了個眼皮,將未說完的話說完:“……當然會傷到他的呀?!?/br> 憐兒蒼白的身子顫了顫,她垂眉看向地上的男人,臉上劃過一絲不忍,像是想要上前幫忙。 可身子動彈之前,抬眉又看了一眼紅裙少女的神色,見她此刻板著臉,面上沒有一絲笑意,便默默低下頭,走到對方跟前,沒有再說話。 紅裙少女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憐兒的肩膀:“你啊,就是太心軟太好欺負,像這種愛調(diào)戲人的肥膩大頭豬,就得吊起來抽打個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老實?!?/br> 說著,她低頭惡狠狠看了一眼地上:“再者,先前我就警告過他,是他不聽勸在先,下次若還敢讓我看見他,我就將他腦袋剁下來泡酒壇子里去?!?/br> 肥壯男人早已嚇得六神無主,臉上的五官皺巴巴地擠成了一團。 雖說憤恨不已,可他連罵都不敢罵一聲,將血rou模糊的手掌一把抓起,連滾帶爬逃出了客棧。 紅裙少女笑瞇瞇將大砍刀背回背上:“我們也回去吧?!?/br> 她身量不高,不兇的時候也是活潑喜人,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 不過這砍刀著實是同她的體型不太相符合,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背上一重,她卻背得很自然,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 她走到呆若木雞的伙計面前,隔空戳了下他的腦袋:“小兄弟,你可知道來悅客棧怎么走?” 小兄弟張大嘴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仰著腦袋,盯著她看了半晌。 紅衣少女便朝他溫溫柔柔那么一笑:“請問,來悅客棧怎么走?” 伙計嚇得跌坐在地,這才驟然回過神來,慌慌張張:“這這這這……” “這什么這,問個路而已,又沒人要吃你?!?/br> “這這這這……”伙計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這這里就是?!?/br> “咦?”紅裙少女有些訝異,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所處的環(huán)境,忽地一笑,“原來這兒就是啊,害得我一通好找?!?/br> 伙計的眼淚已經(jīng)掉了出來:“這位女俠有什么吩咐?” “三日前我托人在這兒定了兩間上房?!闭f著她從懷里掏出個木牌,扔到伙計面前,“麻煩小兄弟帶下路了。” 著實太巧。 宮盈看到這里,不由也感嘆了下。 身為一個吃瓜群眾,到這里,戲落幕,她準備等到二位少女離開以后再摸上樓。 卻不想,那紅裙少女本好端端跟在伙計身后上樓著呢,忽地視線一瞥,朝宮盈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宮盈選的位置比較偏僻,十分適合吃瓜,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到那兒還坐著個人。 可紅裙少女偏偏注意到了。 她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來的時候,腳步便停住了。 身側(cè)的憐兒似乎有些不解,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紅裙少女輕拍了下對方的手背:“你先回房。” 下一瞬,她便拋下憐兒,二話不說提著裙子下樓,快步走到了宮盈的面前。 宮盈吃完瓜后,便兀自坐在桌邊發(fā)呆,間或昏昏沉沉打個哈欠,琢磨著待會兒就上樓睡覺。 可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她便聽到了篤篤篤的下樓聲音。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腳步聲便到了她身前,來者在她面前的木桌上投下了小片黑影。 宮盈訝異抬頭。 先前張揚兇狠的少女,這會兒正緊張期待地看著她,唇瓣微張,一臉的焦急與擔憂。 不過,這都是她看到宮盈臉蛋之前的事情。 看清了宮盈的臉蛋后,先前那些情緒就像是被全選之后按了清除鍵,通通從她的臉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落寞……以及占比最大的驚嚇。 她甚至嚇到驚叫出了聲,成了個被蟑螂老鼠嚇到的膽小姑娘,一點也看不出方才砍人手掌時的磅礴氣勢。 兩相對比,宮盈再次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她看著面前的少女,疑惑一笑。 紅裙少女深呼一口氣,攥緊拳頭,似是覺得自己貿(mào)貿(mào)然跑過來很丟人,她又氣又惱,兇狠狠瞪了一眼宮盈,然后轉(zhuǎn)身拂袖上樓離去。 == 回屋梳洗完畢,臨睡前,宮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想起這紅裙少女,睡意便消退了一半。 雖然很抗拒,可她知道,這些人,不管早晚她都會遇上。 原身身為武林盟主的掌上千金,不光有仇敵,也有好友、親戚。 例如方才遇到的紅裙少女。 她使用著原身的身體,卻并不太想同這些人相認。 原身過去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的,有沒有討厭的人,喜歡的人,在乎的人,甚至是愿意為之獻出生命的人,宮盈一概不知。 她不能體會她的愛恨情仇,她只想在這個世界上努力活下去。 躲避仇敵拼命換馬甲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是一件異常艱難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她甚至分不清旁人究竟是好還是壞。 所以,縱使知道紅裙少女可能一直在尋找她,她也不會出來同她相認。 最起碼,此刻的她是這么覺得的。 迷迷糊糊理完這些,宮盈終于心安理得且沒啥良心地睡了過去。 由于頭天晚上吃的東西不經(jīng)餓,第二天早上她醒得很早,餓醒的。 梳洗完,她對著鏡子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戴上斗笠帽下樓覓食。 客棧的早飯很簡單,基本都是饅頭就咸菜。她餓得前胸貼后背,要了兩個饅頭和一疊咸菜,坐在桌邊便開始吃東西。 隔了會兒,邱燕燕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小、小公子?” 宮盈抬頭,隔著黑布朝她看過去。 對方稍微靠近了些,聲音帶著點不確定:“真的是小公子嗎?” 宮盈便掀起半邊黑布給她看自己的臉。 邱燕燕看完,語塞了會兒:“你怎么戴……” 不知道是覺得問這種話有些不妥,還是突然明白了她戴斗笠帽的原因,邱燕燕問題問了一半,便沒了聲音。 她干干巴巴一笑:“就……那什么,哈,哈,起挺早哈……” 本來宮盈也覺得自己起得挺早的,但是見著一樓的這些各門各派弟子,她便明白,自己想太多了。 一大清早,他們便開始忙忙碌碌。 雖然宮盈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不過看他們熱火朝天的樣子,便忽然想起來,今天已經(jīng)是她得知“藏寶圖”消息的第四天。 也就是說,明日,便是武林大會正式開始的日子。 宮盈借著斗笠帽的遮掩,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左側(cè)的桌子,然后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右側(cè)的桌子。 同其他的弟子不同,這兩桌上各自坐著一個行為詭異的人。 他們沒忙碌,也沒吃早飯,坐在桌邊,別的事情都不做,唯一做的就是隔三差五朝宮盈看一眼。 看一眼。 再看一眼。 左側(cè)那桌坐的是衛(wèi)襄,右側(cè)那桌坐的是紅裙少女。 宮盈被他倆看得后背發(fā)涼,險些連饅頭都要咽不下。 她撕下一片饅頭,默默告訴自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反復背誦了幾遍課文之后,宮盈的心態(tài)終于趨于平和。 她假裝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繼續(xù)吃自己的早飯。 除了身旁的倆位以外,客棧里面的其他各派弟子們都神采奕奕,精神振奮,忙進忙出忙個不停,在這種影響下,她也不由自主對明日的武林大會起了期待感。 但讓宮盈十分疑惑的一點是,武林大會的舉辦目的是為了選出下一任盟主。 而她聽說原武林盟主,也就是她原身的親爹,不久前在正魔兩道的混戰(zhàn)當中失去下落,生死不明。 這只是生死不明,都沒找著尸骨呢,怎么就開始選新盟主了。 宮盈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只能默默告訴自己,前武林盟主這會兒可能是兇多吉少,說不定在江湖各門派看來,其實便算是已經(jīng)死了。 而江湖正派,若想同魔教相抗衡,總歸是需要挑選出一個新的盟主來安定人心。 她沒什么表情地想完這些,卻下意識低頭往胸口處一看。 那里……好像有些疼。 她似乎感受到了,這個身體傳達給她的難過。 宮盈輕吸一口氣,默默伸手,拍了拍胸口,似做安撫。 正拍著呢,突地便聽到一聲輕響,緊接著一個火紅色的身影拉開長椅坐到了宮盈的對面。 少女用手托著下巴,默默盯著她看了會兒,而后道:“吃太快噎著了嗎?” 宮盈一看到她,便回想起了她昨天夜里用大砍刀砍掉人手掌的畫面。 昨晚的她,同此刻坐在面前的她,大相徑庭。 宮盈默默點了下頭,又伸手錘了下胸口。吃太快沒噎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人倒是讓她不小心噎著了。 少女點了兩下腦袋,沒再說話,繼續(xù)托腮盯著宮盈。 隔了一會兒,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可聽說過,連夢山山腳住著一位宋姓大師?!?/br> 宮盈吃饅頭的動作微頓,抬臉望過去,滿面迷茫。 少女直勾勾盯著她,像是想要隔著層黑布從她的臉上翻出葵花寶典一般,視線半晌都沒有移動一下。 后者仍舊一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