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該不會是泡澡泡出病來了吧? 大毛在心里權(quán)衡了會兒,默默跑下樓,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睜大了布滿老褶的眼皮,苦大仇深地扒拉了幾下算盤:“病了?” 客棧多了個病人,這事可大可小,雖說心疼錢,可到底還是沒法袖手旁觀。 不管大病小病,也不管能不能治好,只要幫了忙,都算是積善行德,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結(jié)識什么大俠。 大毛慢慢吞吞跟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自家掌柜在那位尊客面前又耍拳又踢腿,上躥下跳,像個活潑的猴子。 掌柜耍完一套自創(chuàng)拳腳,沉著臉走到門邊,扯了扯大毛的衣服:“失憶了。” 大毛睜大眼睛,一臉震驚:“從何得知?!?/br> “習(xí)武之人,在面對外人攻擊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是回擊,可是,你看看他……” 大毛朝桶內(nèi)男人看了過去,兩眼迷茫。 青年的眼神也有些迷茫,他扭頭,此刻正乖巧安靜地看著他倆。 一副等待發(fā)落的樣子。 不過,這么病弱的人,哪像練家子了? 再說了…… 掌柜的剛剛使的那一套,比起“攻擊”,分明更像“雜?!薄?/br> 很快,大毛便疑惑不出來了。 因為之后發(fā)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位客人的確是失憶了。 姓甚名誰? 不知。 家住何方? 不曉。 有沒有朋友? 搖頭。 要不是模樣太乖,大毛已經(jīng)將這個麻煩從二樓扔出去了。 “怎么辦?” 掌柜的沉痛地搖頭:“先請個大夫看看吧。” 聯(lián)系起他唇角的血,大毛傾向于認為他是被人下了毒。 沒一會兒,蓄著白胡子的老頭子便提著藥包,一步三顛地趕來了客棧。 小二與掌柜的倆人眼巴巴站在一旁:“怎么樣,能看出……” 話說一半,便見老頭子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得胡子亂顫:“這這這這……” 莫非病已膏肓?旁觀倆人心里咯噔一下,如此想。 老頭子聲音哆哆嗦嗦:“天下竟有如此神醫(yī)……” 怎么在自賣自夸?旁觀倆人默默觀望。 大夫熱淚盈眶,一把握住病青年的手,“老夫若沒看錯的話,過去有一奇毒在你體內(nèi)蟄伏了十數(shù)年?!?/br> 青年眨了眨眼睛。 “可它現(xiàn)在居然從你體內(nèi)消散了,閣下可否告訴老夫,是哪路神醫(yī)給你的方子?老夫一定要去拜見拜見他?!?/br> 眼見著開始跑題,掌柜的輕輕扯了扯大夫的衣袖,小聲提醒:“錯了錯了,是失憶,是失憶……” 大夫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他愣了愣,看向青年,疑惑道:“你沒有記憶了?” 青年茫然回望:“應(yīng)當是如此。” 頓了頓,他垂下眼睫,神情落寞:“不過我還能記起毒發(fā)時的疼痛?!?/br> 說到這里,他抬眉,展顏,微微一笑:“能脫離那些痛苦真是太好了?!?/br> 堂堂七尺男兒,笑得這般純凈好看,差點晃瞎在場三人的眼睛。 大夫想起在書冊上看到的記錄,哆嗦了一下,這毒的可怕,哪是區(qū)區(qū)一個“痛苦”能概括的。 大毛突地想起什么:“會不會是藥浴的作用?!?/br> 浴桶還擺在屋里沒清理,藥香彌漫整屋。 大夫搖搖頭:“那藥老夫進來時就注意到了,只能暫時緩解痛苦而已,解不了毒的。” “我猜測,失憶很有可能就是解毒之后的后遺癥?!彼聪蚯嗄?,“你能否努力回憶一下,在藥浴之后可還有服其他藥物?” 那解藥,很有可能便是找回記憶的關(guān)鍵? 屋內(nèi)四人一齊陷入沉思。 沒有用過的藥碗,屋內(nèi)除了藥浴的味道再聞不到其他。 青年又眨了下眼睛。 就在大夫說完那句話后,他的腦袋里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一閃而過的畫面。 繚繞在面前,遮擋了用藥之人面貌的朦朧白色藥霧。 以及握著藥瓶,站在門口,最后轉(zhuǎn)頭望他,卻又盈盈著淚水,倉皇逃離的瘦弱少女。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很快,容瑜失憶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想拿他命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日日都有人上他面前挑戰(zhàn)。 有的是為報血海深仇,有的是為名震江湖,有的單純只是想為民除害。 然后那些人便知道,容瑜的確是失憶了。 這么多天過去,他居然一個人都沒殺。 這比王朝顛覆還讓人震驚。 往日懼怕他的人,這時候便蠢蠢欲動了起來。 不過,出現(xiàn)的也全都是一些小魚小蝦。 今天第六次被人攔住去路,容瑜也只是不解地皺了皺眉頭,好聲好氣詢問面前的持三金刀的壯漢:“兄臺為何要攔我?” 話說完,“嘎啦”一聲,擰斷了面前人的胳膊。 在旁人看來,這樣的容瑜脾氣好得像是被下了巫蠱之術(shù)。 莽漢的刀掉落在地,又驚又痛,咬牙切齒:“為何不同我堂堂正正打一場,擰斷我胳膊算什么英雄好漢?!?/br> 容瑜耐心解釋:“在下并非英雄好漢?!?/br> 說完,他便準備離開。 莽漢本想借著對方失憶的機會,好好在江湖上揚揚自己的惡名,卻沒想到連刀都沒機會使,不由又氣又惱。 自己怎么說都是兵器譜有名的強者,怎么可能會連個沒記憶的人都打不過? 一定是因為對方使詐! “你為何不同我正面打?莫不是怕了我?” 容瑜看了他一眼,溫聲道:“我現(xiàn)在有要事在身?!?/br> 可能是對方微微皺眉的模樣,像極了責(zé)備。 仿佛在責(zé)備他為何要耽誤他正事。 莽漢愣了愣,竟在這樣的表情下起了愧疚心。 他下意識問:“你,你要做什么?” 卻見那個往日鬧得整個江湖腥風(fēng)血雨的可怕男人,這時候卻落寞得像個被拋棄的孩童,眉宇間全是困惑:“我想去找個人?!?/br> 莽漢結(jié)結(jié)巴巴:“啊,啊,找誰?” 容瑜看向他,唇角微微揚起,五官都變得柔和了起來:“去找我的恩人?!?/br> 稍稍頓了頓,他又道:“去報恩。” 作者有話要說: 莽漢【震驚】:“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宮盈:“仿佛出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誤會?!?/br> 第五章 宮盈也不太清楚自己應(yīng)該去什么地方。 不過,對于她來說,當務(wù)之急自然是離開這個北山城,走得越遠越好。 出師未捷,仇敵就立了倆。 面對未卜的前途,宮盈的內(nèi)心很是惆悵。 唯一讓她松了口氣的是,客棧里面的其他人見她眼生,穿裹著和身材極其不符的寬大衣袍,步履匆匆,認不出性別,雖然疑惑,也沒刻意去為難她。 宮盈小心翼翼地繞了路,從客棧后面離開,一路出去,竟然順暢無阻。 她哀哀切切地將衣服裹緊,胡亂抄小路,買了匹馬,又帶上了點干糧,便連夜騎著馬慢慢吞吞往城外趕。 第一次騎馬,宮盈不太習(xí)慣。 她騎了會兒,便有些心慌,舉目望四方,深感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