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好像爆/炸根本不起效似的。

    看到琴酒好像沒有繼續(xù)解釋的意思，他只好問道：“這是哪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方才的會議室，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被留在遺體中的炸/彈炸毀的緣故，已經(jīng)分不清本來面貌。不過再怎么夸張，也不至于完全變成這副泥土與鋼筋混合、甚至完全被苔蘚覆蓋的模樣，根本完全是另一個地方了。

    “唔，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有些不可思議——連我這樣的老年人都很少見的情況呢，居然會有尸體自己又站起來指路、什么的。”三日月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某個支撐著墻壁的人形，準確來說已經(jīng)近乎無法保持人形，“是他帶的路喔?！?/br>
    正在移動的是草薙煉的軀體，大面積燒傷、缺失手臂的人體，居然還能扶著墻壁站立行走，大概算得上醫(yī)學奇跡。不過對方曾經(jīng)自稱人偶質(zhì)量不錯，也并非沒有可能。

    那只恐怖的頭顱轉(zhuǎn)了過來，被燒毀了表皮、頭發(fā)的臉孔上，連表情都變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注視著草薙，好像忽然意識到什么，又慌亂地扭回頭，怯懦地想要往墻壁里面縮了。這反應讓草薙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伽藍？”

    對方?jīng)]有答話。走路已經(jīng)足夠艱難了，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走，像是堅定的領路者。

    “本以為我們要跟丟他了……看起來，有人不打算放過他呢?！比赵碌穆曇艚诙?，沒有其他感情摻雜其中。

    第113章 告別

    身體比想象中重許多。

    不過這也是自然，畢竟用起來簡直像是將死之人的身體, 各方面都損壞嚴重。意外的是, 這具軀體的痛覺神經(jīng)大概經(jīng)過處理，所以燒傷與割裂傳來的痛苦并不猛烈。又或許, 是因為那些淌血的傷口早就被火焰灼燒止血了, 他才沒有做出任何應激。

    “唔——咳咳——呃?！?/br>
    聲音不完全。

    更像是咕噥的奇怪語句。

    喉嚨里擠出音調(diào)顯得非常困難，不過還沒有到達無法忍受的地步, 本身他的聲音就無法被認知，區(qū)區(qū)難以發(fā)出, 倒不是什么特別嚴重的問題。伽藍眨了眨眼，眼球除了干澀，什么也感受不到?，F(xiàn)在的臉已經(jīng)被燒去了外皮，刺痛且瘙癢, 就算人偶的身體沒有在這里毀壞, 失去皮膚防線后，也會在感染中迎來死亡吧。

    已經(jīng)觀察不出原本形態(tài)的軀體, 現(xiàn)在無論他做出什么動作, 都會顯得可怖。

    明明本意不是如此, 卻收獲到了警惕的目光。他實在想不出，這種情況下怎么表示自己不是原主人陰魂不散, 只好沉默著示意他們, 遵循某種痕跡繼續(xù)向前。就算對方的軀體死去、化成灰燼, 伽藍也有自信能夠摸索到他的位置。

    原因無他——他早在混沌之中注視對方無數(shù)歲月了。

    咒罵是不會起作用的。

    伸出手也只能穿透對方, 語言輕飄飄地散在空氣當中, 怎樣都無法造成傷害。不論幾次嘗試，都收獲著失敗，這件事本應該打擊著他的身心，但是他卻在漫長的時間當中堅持了下來。

    妖怪們之間自然也有許多逸談，其中包括著有關(guān)生存與死亡的話題。妖怪和人類，如果對人間心懷思念，強烈到不可忽視的話，也許都會作為殘魂遺留在世間，徘徊不去。直到遺憾消解，或者與其有聯(lián)系的人斷絕了聯(lián)系，大概便會離開，至于究竟去往哪里，沒有經(jīng)歷死亡的妖怪們當然不可能知道。

    伽藍曾經(jīng)是其中之一，不過他并沒有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不能被感知、沒有人看得到他，他像是被緊緊鎖在怨恨之人身邊，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身軀穿透其他人類，形形色色的路人從他身旁經(jīng)過，自始至終都無人表現(xiàn)出任何看得出他的跡象。

    他甚至注視著妖魔鬼怪從路旁經(jīng)過，如同從來沒看見過他。

    “……連你也看不到嗎？實在是太諷刺了?！?/br>
    他面對著草薙煉，低聲道。

    怨恨自然不可能被接收，這樣的日子與生活在混沌之中沒有什么區(qū)別，唯一值得欣喜的好消息，是得到他祝福的少年仍然活著。伽藍時常以為這是他最后的遺憾了，然而他依然沒能從草薙煉身邊離開。

    直到這陣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為止。

    這座研究所中已經(jīng)不剩下怪物以外的生物。伽藍承認其他共謀者同樣有罪，但不應該由草薙煉用其他手段來審判他們。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里，他的存在被觀測了。伽藍發(fā)覺草薙煉會對他的動作做出反應，與此同時，他所熟悉的青年出現(xiàn)在研究所內(nèi)。

    “……我沒有惡意。只想完成自己的使命?！?/br>
    伽藍冷淡道。

    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他默默不言，努力讓自己的目光不要過多放在青年身上。他知曉對方?jīng)]有大礙，只是因為沖擊和記憶混亂陷入了夢魘中。不如說，伽藍甚至希望他短時間內(nèi)不要醒來，至少不要在他還掌握著這具軀體時醒來。

    “都說了……不行、不行、不可以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會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被火灼燒的喉嚨里痛得要命，但還是擠出短促的字符，“太可怕了所以轉(zhuǎn)過去！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他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完全打破了草薙對人魚先生一直以來的印象，不由得呆愣了幾秒。伽藍仿佛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他忽然別過臉，面向墻壁，一步又一步搖晃著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