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常青班的人紛紛揣測她是不是不打算走考大學這條路了——難不成要轉而藝考? 憑借趙媛的成績,即便半年不來上學,通過高考考個簡單的一本也綽綽有余。 于是也沒人閑的蛋疼替她cao那份心。 因此,趙媛是直到三月份開春,回了一次學校,找教導主任簽字時,才看到校門口的那條橫幅。 非常鮮亮的紅色,“趙明溪”“全省第一”幾個字驕傲又得意地橫貫在上面,一瞬間刺痛了趙媛的眼睛。 她拉住一個學生:“去年那場決賽,是趙明溪第一名?” “對啊,你還不知道?”那學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上個月剛開學的時候很轟動,都上了電視了?!?/br> “……” 趙媛攥緊了手中的請假報告,全身微微發(fā)抖。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因為跳舞訓練而受傷、至今還沒好的膝蓋。 她看了眼自己手指上因為不得不洗衣做飯弄出來的細小傷口。 又再一次抬起頭,去看那條橫幅。 那一瞬間,恨意宛如黑色的泉水一般,瘋狂地涌了出來。 自己的手指越來越粗糙,然而趙明溪卻走上了另外一條鮮花盛開的道路。 自己的生母已經進了監(jiān)獄,自己的名聲一敗涂地,日后即便成名了,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過去被挖掘出來。公司還提前給準備好了賣慘措施。 而趙明溪卻活在陽光底下,成為了‘被欺負’的真千金,趙家所有人都在渴盼地等待著她回去,她卻不屑一顧。 ——這有多不公平。 …… 陪她回學校的藝校男友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啦,趕緊進去找你們主任簽個字,然后我們去打游戲?!?/br> 是了。 還有。 她身邊的人是天之驕子傅陽曦。 自己身邊的人卻是這么一個滿腦子只想打游戲、和自己親熱的草包玩意兒。 趙媛指尖掐進掌心里,心中恨意森然,幾乎快掐出血來。 “你愣著干什么?”藝校男友催促道。 然后就見趙媛扭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幾分讓他不認識的陰郁。 幾乎令他嚇一跳。 第67章 趙媛這天回到公司宿舍, 一直渾渾噩噩。 宿舍是六個女生一間,趙媛躺在上鋪,距離泛黃天花板上的吊燈很近。 她能看到細小的飛蟲從窗戶鉆進來,圍繞著很久沒擦洗過的燈罩飛來飛去。 趙媛想起自己以前住在趙家別墅, 從來沒在室內見過任何飛蟲。花園里會有, 但是趙湛懷雇傭的園丁很專業(yè), 會噴上專門的驅蟲藥物,于是到了春季,連蜜蜂都見不到。 她忍了忍飛蟲嗡鳴的聲音,閉上眼, 曲起腿。 可翻了個身,腳又踹到了一堆衣服。 趙媛心里忽然涌出鋪天蓋地的怨憤。 她以前的房間比這里的三間宿舍加起來都大, 衣帽間都有十幾平米,里面的名牌衣服首飾任由自己搭配。 那時候她從來不知道“拮據”二字為何意, 因為只要是想要的,除非像是一架飛機那樣貴到離譜,趙家都會給她買。 可這里, 宿舍衣柜寬度不到半米,完全不夠用, 于是她不得不將大部分的衣物堆到了床上。 整張單人床極亂,一些衣服都變得皺巴巴, 穿出去全無以前的氣質。 現在就連睡覺,都沒辦法直著腿。 很快有女生從舞蹈室回來, 一進宿舍就將門關得“哐當”響。 其中一個染了粉毛, 才三月的春天便已經穿上了性感的牛仔熱褲和小背心。另一個頭發(fā)染成靛藍色,中性打扮,嘴里叼著一根煙, 手里抱著一盆很久沒洗漲在水里快臭掉的衣物。 趙媛緊緊閉著眼睛,面朝著墻。 然而空氣中的汗臭味、幾個人一間宿舍擠在一起的各種衣物發(fā)酵味、指甲油的味道、十幾塊的外賣的味道,全都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讓人想要干嘔的味道,鉆入她的鼻子。 趙媛死死地攥緊了床單,胃里一陣翻攪。 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離開了趙家之后,趙媛才發(fā)現外面有多困難。 她和經紀人簽了約之后,本以為就能直接進娛樂圈,大紅大紫翻身。但并沒想到,經紀人手底下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多了去了,甚至比她更漂亮、更會跳舞的都有。 而且這些練習生參差不齊,有的學歷甚至只到小學。比如粉毛,罵人的話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豬”、“婊子”,靛藍色頭發(fā)的不愛說話,但是卻極度不愛干凈,內衣內褲泡了十來天才洗。 幾個宿舍外面只有三臺洗衣機,卻擁擁擠擠地住著十幾個練習生。 在見過有人將十幾天的內褲一次性扔進洗衣機里洗之后,趙媛便只能開始手洗內褲。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人生一點點水深火熱,而趙明溪卻一帆風順。 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憤逐漸積累,讓她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濃。 四月份的時候,趙媛去趙湛懷的公司找過趙湛懷。 在趙家所有的人中,趙湛懷對于趙媛而言,意義非同一般。 這是她從小最崇拜、最仰慕、最愛的哥哥。 她住在狹窄的練習生宿舍時,甚至還夢見過趙湛懷開著車過去,將她接回家。她希望趙湛懷能顧念一下舊情,提供給她一點幫助,哪怕是一些錢、對她所在的娛樂公司打聲招呼、或者是一句安慰。 但是沒想到,連續(xù)去找了趙湛懷十來次,有八次是被公司門衛(wèi)直接拒之門外的,還有三次差點追上趙湛懷的車子,但是趙湛懷不知道看見她沒有,車子直接在她面前揚長而去。 直到最后一次,趙媛才在地下車庫見到了趙湛懷。 趙湛懷已經快被趙媛給sao擾得不勝其煩了。他不明白趙媛現在還來找自己干什么,哪怕有點自知之明都會離自己一家遠遠的。 當聽出趙媛是想要錢的意思之后,趙湛懷都快氣笑了:“張媛,你先搞清楚,我們家不欠你什么的。” “是你母親調換了孩子,你母親是傷害我們一家人的兇手,把我們整個家庭攪得支離破碎。我們一家先前十幾年在你身上花費的成本,沒有幾千萬,幾百萬總是有的吧?甚至,我們一家顧念著舊情,連債都沒讓你還!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懂你是抱著什么心態(tài)來找我要錢的?!?/br> 趙湛懷臉色很難看:“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再糾纏下去,再在公司門口蹲守下去,我就要叫保安了!” 趙媛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攔在趙湛懷的車子面前,對趙湛懷道:“哥,我母親是調換孩子的兇手,但是我有什么錯?”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那條讓張玉芬逃跑的短信是誰發(fā)的??” 趙媛臉色發(fā)白。 趙湛懷憋了一肚子的火,怒道:“張小姐,請你要點臉,好歹在我們家受了十幾年的教育,不要最后活成和你的生母一樣的人!” 說完,趙湛懷猛地一踩油門,對趙媛道:“讓開!” 趙媛不敢置信趙湛懷居然會這樣對待自己,她開始沒動,但是趙湛懷那輛車子便筆直開了過來。她渾身血液竄到了頭頂,這才驚魂失魄地逃開。 于是趙湛懷一拐彎,車子揚長而去。 趙媛愣愣地站在原地,五月初的天氣,她渾身卻一點點變得冰涼。 剛才趙湛懷眼神里的厭惡,她看見了。 趙媛再失魂落魄地回到練習生宿舍的時候,宿舍里有人聽說她去堵趙湛懷的事情了,就有人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句:“既然有有錢的哥哥,干嘛還來和我們擠破頭爭名額?” 趙媛指甲掐進掌心里,強忍著和那女生撕破臉的沖動。 過了會兒集中管理的經紀人助理來查房,呵斥了一聲,讓她們不要鬧,也不要用太多大功率電器,現在這個季節(jié)容易著火。 要吹頭發(fā),吹風機功率太大的話,盡量到樓下去吹。 說是前幾天本市有棟寫字樓燒起來了,最后雖然救火成功,但是損失上百萬。現在都還沒查出來是怎么著的火。 “著火?”趙媛愣愣地問了一句。 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細小的飛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死死盯著看。 宿舍里的人見她怪里怪氣的,以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都一身雞皮疙瘩,干脆繞著她走。 ========= 高三下學期時間過得特別快。呵出一口氣都能結冰的冬天一過,春天特別短暫,明溪在忙碌中直接迎來了五月。 幾個班都抓得很緊,國際班雖然大部分人都要出國,但是也從普通班在學校食堂奔忙的步伐中感受到了最后一學期的緊迫感。 傅陽曦從這學期開始,上課睡覺的次數都變少很多,明溪送他的抱枕簡直無用武之地,他洗干凈后丟在了家里沙發(fā)上。 明溪每天刷題,他就慵懶散淡地支著腦袋,戴著銀色的降噪耳機,翻翻書,或者就是傻不拉幾地盯著明溪看,仿佛她臉上開了花。 雖然現在他也沒有在認真學習,但這已經比上學期的每天上課睡覺下課惹事好多了。 上個月傅陽曦一整個月都沒鬧事,盧王偉因此得到了他三年以來的第一次績效獎金,簡直喜極而泣。 班上小弟則失魂落魄。 傅陽曦這人雖然兇,雖然脾氣不好惹,但卻是整個班級的凝聚力。 而現在,就宛如一個孩子王漸漸成熟,漸漸不再愿意當帶領他們胡作非為的老大,而是逐漸成為了一個會為他的女孩兒夏天買冰激凌,冬天買姜糖水的成熟男人。 難免讓他們傷感。 快要畢業(yè),趙明溪或許可以永遠和傅陽曦在一起。 但是他們這些人,卻要各奔東西了。 這天放學后,有人甚至當場對著趙明溪和傅陽曦來了句即興詩朗誦:“??!青春!” “……”明溪嚇了一跳,扭頭看著那小弟。 那小弟繼續(xù)撕心裂肺地吼道:“——總是要散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