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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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有解臻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手段在,當(dāng)讓這些山賊提心吊膽好一段時間。即便此次官府不出手,大青山的山賊怕也是元氣大傷,長時間興不起風(fēng)浪了。 陳殊沒有把青山的事情告訴鄭易井,聞言端著茶碗的手一頓,只是笑笑道:“他們要是有能力報復(fù),那讓他們來便是了?!?/br> 這話說得桀驁不羈,鄭易井皺眉一愣,卻見對方眉眼微垂,蒼白的臉上眉眼如黛染的顏色顯得更加立體醒目,眼瞼覆下,細(xì)密的睫毛斂住眼中的光華,落下淡淡的陰影。 旁邊穿著粉紅衣裳的女子已經(jīng)看得臉頰通紅,她卷著手中的帕子,含羞帶怯地縮回目光,看著鄭易井一眼。 “恩公真是好膽魄。”鄭易井立刻反應(yīng)過來,朝著陳殊呵呵一笑道,“鄭家得恩公救命之恩,都還不知道恩公姓名。恩公姓什名什?” 姬長明是被解臻逼出來的名字,陳殊聞言很快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個走江湖的粗人,名字什么的不足掛齒,今日鄭老爺能請我喝這一杯茶水便已經(jīng)足夠了?!?/br> 他說著,將茶水一飲而盡,便要起身告辭。 鄭易井一愣,旁邊的女子亦是著急地擰著帕子,連連給父親使著眼色。鄭易井連忙又上前攔住陳殊道:“原來恩公是行走江湖的俠士,不知恩公這幾日可有落腳之處,我鄭家雖然在天闌縣算不上富奢,但也算是充裕?!?/br> 陳殊有路七監(jiān)視,當(dāng)然不可能去鄭易井家中,婉拒道:“多謝鄭老爺,我有過夜的地方?!?/br> “原來如此?!编嵰拙婈愂獠豢?,看了身邊的女子焦急的目光,遂又道:“我看恩公獨身一人,不知恩公今年多少年紀(jì),有否婚配?” “……嗯?” “這是小女鄭如蘭,小女自得恩公救命,便一直銘掛在心?!编嵰拙呀?jīng)把身份穿著粉紅衣裳的女子拉到跟前,沖著陳殊笑道,“剛剛也是小女第一眼認(rèn)出恩公。” 被父親拉上前的鄭如蘭臉上已經(jīng)滿是紅霞,她悄悄地抬眼看著前面的白衣青年,復(fù)又馬上低頭下去,看著鞋面小聲道:“小女見過恩公?!?/br> 鄭如蘭長得清秀,模樣有中上之姿,臉上又是紅云繚繞,看上去嬌羞動人。陳殊看著卻是一愣,頓時身形尬在當(dāng)場。 “……”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他是被人當(dāng)面強制相親了嗎? 相親的事情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在被長明拖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年紀(jì)已經(jīng)二十好幾,算是大齡青年,曾被朋友開玩笑介紹過兩個對象,但他一直無心戀愛之事,只想等小婉成年后再考慮婚姻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是在單身工作。后來朋友見他如此,也都消停了給他配對的心思。 他以為會一個人如此生活下去,卻沒想到換了一個世界,這里居然也有相親的事情,還是對方的父母直接在的情況下…… 鄭易井當(dāng)然想得明白,在他眼里陳殊是行走江湖的人士,能夠救他們出山賊窩,想必身上有幾分的本事。若是能夠招這樣的人做女婿,日后有了護持他做生意進出貨物便再不怕山賊上門,是一個一舉兩得的事情。 他想著,等著陳殊的回答,卻見陳殊干咳了一聲,略帶歉意道:“抱歉,我雖出江湖,但身上已有婚約,怕是要辜負(fù)小姐的心意了?!?/br> 這個獨來獨往的白衣玉樹青年竟然已經(jīng)有了婚約?! 鄭家父女看著陳殊,顯然沒想到對方是這樣的回答。鄭如蘭眼中頓時生出懊惱和失落,鄭易井也帶有一絲惋惜。 他做生意多年,早已練就了幾分眼色,他一開始看陳殊都并不像是有家室的人,這才起心想拉攏這人。結(jié)果陳殊的回答直接讓他后面的說辭全部沒有了用處。 “是我唐突了。沒想到恩公竟已有婚配,也不知是什么樣的女子如此幸運,竟能與恩公你這樣的人物作為夫妻?!编嵰拙闹写笥羞z憾,嘴上還是笑呵呵道。 陳殊只是隨口一說掐斷鄭氏父女的念頭,實際上哪有什么婚約。此時聽鄭易井問來,陳殊只得隨口答道:“拙荊也是行走江湖,平日里對我頗多照顧,只是近日我與她各自有事,暫行分開了……” 他話說到此處,忽然頓了頓。 ——剛剛說的拙荊形容只是隨口謅來,不過這描述,倒有一個人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那人玄衣而立,劍氣霜寒,不是解臻是誰? …… …… 太可怕了吧。 我怎么會想到他? 想著解臻冷面的模樣,陳殊眼皮直跳。 “原來如此?!编嵰拙犼愂饨忉專⒉幌袷呛说臉幼?,只能暗道了聲可惜,依依不舍地和恩公告別。 鄭如蘭亦蹙著柳眉,看著白衣青年風(fēng)姿卓然,目光露出幾分幽怨。 陳殊沒再看后面人的神色。此時人流已經(jīng)增多,日頭開始爬升,很快就要到了午時,陳殊又從街中返回客棧,重新躺回床上,等著路七的回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路七果然帶著午膳重新來到他的房間,照例是一碗清粥和幾碟小菜,吃完飯菜后,又熬了藥看著姬長明服下。 藥味濃重,陳殊皺眉一口氣灌干苦澀的湯藥,卻見路七還是鎖著眉看著自己。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陳殊一凜,佯裝模樣默了默自己的臉。 他以為路七發(fā)現(xiàn)自己跟梢他的事情,卻見路七接過他手中的藥碗,眼神帶著一絲擔(dān)憂道:“姬公子,你已經(jīng)生病十幾天了,這燒到現(xiàn)在卻還沒有退下去。” 陳殊一愣,這才意識到路七是在看他的病情,他這燒確實一直都在反反復(fù)復(fù),似乎十分棘手的樣子。 但這幾日他雖然恢復(fù)功力,大體上卻也還算乖乖配合路七喝藥休息,聞言也頗感無奈道:“是啊,我都已經(jīng)被你按在這里那么久了,要不然你把我的武器和包袱還給我,我自己去找個醫(yī)師看看?” “不可,秦公子讓我務(wù)必照看好你?!甭菲咭宦牸чL明要走,立刻心生警惕。 “你放我走,你不說,我不說,秦公子不會知道的?!奔чL明道。 “……”這不是知不知道的事情。 是寒山凜雪在關(guān)心你姬長明的事情。 路七繼續(xù)面無表情道:“不可?!?/br> 陳殊:“……” 陳殊按壓住想打人的沖動,直接躺下悶頭閉客。 路七沒有再說話,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姬長明的房間。 等路七離去之后,陳殊又從床榻上起身,不過一會兒,他便聽得路七重新出門的聲音,當(dāng)下又從窗戶邊躍出,鎖定路七的身影,尾隨跟了過去。 他跟著路七穿過天闌縣城的鬧市,不一會兒便見到一處建筑,建筑紅磚黑瓦,大門敞開,門口處兩座石獅鼎立,看著莊嚴(yán)肅穆,凜凜生威,門頭一匾額立在正中,上有金色大字書寫“天闌縣衙”四字。 路七見到縣衙,卻沒有做過多停留,反而閃入縣衙外的巷子。陳殊六識看去,只見路七在巷子暗處身形一閃,整個人便越上墻瓦,借著光影暗處往縣衙后院潛行過去。 陳殊在縣衙外看過一陣,見衙前值守的官吏懶懶散散地值著崗,很快也跟著路七一樣來到巷子內(nèi),飛身行上瓦頂,悄無聲息地往路七的方向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不一會兒便道了縣衙后院。路七隱在瓦頂暗處,陳殊則遁入離路七不遠處的老樹樹杈中。他六識靈敏,很快就看到縣衙后院假山流水,青竹雪松,裝扮得十分有格調(diào),而在青竹假山邊的一處涼亭內(nèi),有一人在亭內(nèi)喂著水中錦鯉,又有兩人站在身邊。 其中一人看著喂魚之人,恭恭敬敬道:“彭知縣,我聽說新任的刺史馬上就要到任,恐怕再過幾日就要到我們天闌縣,他怕是皇上來查案子的,我們該怎么辦?” 喂魚的人投了不少魚餌,見水中錦鯉團簇,又倒了一把飼料,聲音慢慢地響起來:“新來的刺史,你是說那個林辰疏是吧?” “是?!迸赃叺娜斯Ь吹馈?/br> 喂魚的彭知縣笑了起來:“此人我聽說過,他在京城不是風(fēng)評不好,聽說是個斷袖?” 斷袖之癖在京城并不是少見,一些高官也喜歡飼養(yǎng)些小倌尋歡作樂,只是像林辰疏這樣被人明目張膽地曝出來的,大概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果然,跟在彭知縣旁邊的兩個人也略有耳聞,一人跟著笑起來:“我也拖京城的人打聽過,此人據(jù)說確實很像娘們,無權(quán)無勢沒有立場,后來因給皇上擋了刀子,這才混了個六品的官職?!?/br> 第36章 林辰疏誰家兒郎【36】 他這么一提,和他并肩站著的人也跟著提道:“那他和皇上關(guān)系可不就非同小可了?林辰疏一個斷袖, 會不會變成皇上的……” 當(dāng)今皇帝剛剛上位不久, 過了一年也沒有見其立后納嬪。 說著,頓了一下, 三人心領(lǐng)神會,倒是沒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藏在樹上的陳殊皺了下眉。 衙內(nèi)庭院里面的人竊竊討論,三人眼神一個了然,最先開口的人已經(jīng)笑道:“呂主簿, 這事情倒也未必向你說的那樣, 這林辰疏擋了刀子才當(dāng)上六品刺史,怕是皇帝也知道了這林辰疏的風(fēng)評,嫌他留在身邊礙眼, 這才將人發(fā)配到京外吧?” 科舉進士進入前三甲, 一般都能在京中謀求個一官半職。像林辰疏這樣剛上任、對皇上有恩,卻又直接外派的極為少數(shù)。此事在京城的官紳圈子里都討論了許久,更別提小地方的官員,說得也更是感興趣。 彭知縣也是聽著笑過, 隔了一會兒, 他才將手中的魚餌拍了個干凈, 起身道:“話雖如此,但我倒覺得這林辰疏到我們青山當(dāng)刺史, 像是皇帝別有用意,怎么看都像是沖著傳聞中的那件事來的?!?/br> 提到“那件事”,縣丞和主簿面面相覷, 原本的笑容都慢慢地緩了下去。 他二人皆是天闌知縣的左右手,知縣掌一方土地,主簿主文書從旁輔佐,縣丞掌行政代知縣行政,兩人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說皇上已經(jīng)開始懷疑是我們這邊出了事情?”隔了一會兒,呂主簿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林辰疏過來,會不會真查出什么?” “都怪這曲烏憑、湯飚膽子這么大?!闭驹趨沃鞑九赃叺目h丞神色也不大自然,道:“彭知縣,你說要是讓林辰疏查出在我們的地方出了事情,我們該如何是好?” 兩人都以姓彭的知縣馬首是瞻,陳殊目光落在這知縣處,卻聽知縣呵呵笑了聲道:“你們難道真以為憑曲烏憑、湯飚這些山寨真的有膽量敢去動皇上的東西?這件事情水深得緊,林辰疏想查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你們放心,再過幾天自然會有人來應(yīng)付他。” 他的聲音傳得清清楚楚,陳殊心中一動,卻見隱藏在暗處的路七也是輕輕一動。 青山的案子涉及山賊和齊言儲,如今山賊已經(jīng)被解臻連根拔出,來應(yīng)付林辰疏的,想也是齊言儲派過來的人。 至于這些對話的人似乎還不知道湯飚等人已經(jīng)出事,或許一方面是因為官賊有別,兩者之間雖有聯(lián)絡(luò)但并不頻繁,另一方面也很可能是路七暗中做了手腳。 呂主簿與縣丞面面相覷,忽然想到什么,臉色忽地變得微妙起來。 “那我們……”呂主簿道。 “事到如今,我們不過是夾在當(dāng)中的中間人。”彭知縣哼了聲,道,“若是林辰疏早到,我們自然要先穩(wěn)住此人,不能讓他查到曲烏憑、湯飚這些山賊身上,若是有應(yīng)付他的人先到,那我們不如就來個隔岸觀火,靜觀其變,若有機會,也可為那些人推一把,或還能博得那個大人的好感。” 曲烏憑、湯飚和天闌縣衙一丘之貉,山賊被查出來,縣衙也必然受到牽連。在亭內(nèi)站著的另外兩人很快明白了彭知縣的意思,點頭應(yīng)下。 彭知縣又讓呂主簿提前準(zhǔn)備好應(yīng)付林辰疏的賬目,讓縣丞統(tǒng)一好衙內(nèi)口徑,以防不時之需。 “還是知縣大人想得周到?!眳沃鞑韭牭门碇h安排后,笑道:“你放心,我一會就交辦下去,定讓這林辰疏無功而返?!?/br> “知縣大人英明。這林辰疏好不容易博得一個六品官,怕是就要栽在這案子上頭,這輩子都回不去咯?!笨h丞亦笑道。 完不成皇上交辦的任務(wù),定然會受到責(zé)罰。這次林辰疏過來,他們就是要他什么都查不出。 庭院里面的三人笑笑,又繼續(xù)叨了幾句,所聊的事情或與陳殊這個新要來的官員有關(guān),但卻再也沒有多大關(guān)聯(lián)。 陳殊寥寥地聽了幾句,便見得路七已經(jīng)從暗處起身,離開了縣衙后院。 陳殊也不再停留,翻身從樹上跳下,遠遠地跟著路七,目光在其背后的包袱掃了好幾眼。 路七卻并未察覺,離開縣衙之后轉(zhuǎn)入集市,走進附近一家醫(yī)館,不過一會兒又帶了一個老醫(yī)師出來。 見路七身邊有人,陳殊只得先放棄動手的打算,重新回到客棧的房間躺好。 過了一會兒,房間門被人打開,路七領(lǐng)著醫(yī)師又來到了姬長明所在的房間。他目光飛快地掃過房間,見姬長明還在床上睡著,暗中松了口氣。 連續(xù)調(diào)養(yǎng)了好幾日,姬長明的臉色還是毫無血色,蒼白如紙。 路七皺眉,又讓重新請來的醫(yī)師為姬長明把脈診斷。 新來的醫(yī)師搭在姬長明手上的脈搏號脈許久,眉頭卻越蹙越深,很快又起身將手搭在姬長明的頸處切診了脈搏,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擔(dān)憂。 “醫(yī)師,他怎樣?”見醫(yī)師的神情,路七忽地涌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聽到旁邊的人發(fā)問,新來的醫(yī)師這才收回切脈的手,詢問道:“你之前曾說為這位公子請過醫(yī)師,可否讓老朽看看藥方?” 路七聞言,很快將之前山羊胡的醫(yī)師藥方取出,遞了過去。 新來的醫(yī)師皺著眉看過原來的藥方。 “醫(yī)師,是原來的藥方有問題嗎?”路七見狀,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