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完結(jié)+番外_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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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崩蠈<伊⒖汤斫獾攸c了點頭,露出憐憫又溫和的表情,像位與后生親切攀談著的長輩,“可你為什么覺得他該死呢?他做了什么呀?” 眼前這個面容慈祥的老人,立場中立,仿佛真的只是一名單純的傾聽者。 這是這么多年來,少數(shù)愿意耐心聽他說故事的人。 如果父親還活著,大概也已經(jīng)這么老了吧。老得頭發(fā)花白,眼角的皺紋能夾死蒼蠅。 李宋元的鼻子略有些發(fā)酸,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我爸對我們很好。” “‘我們’是指他和誰。”一直沒吱聲的蔣志,被耳麥中突然傳來的聲音驚了一跳。抬頭看了眼泛著光的玻璃幕墻,才意識到,耳麥的另一頭,是沈聽。 于是低頭在詢問的筆錄上,迅速寫了個我們,在們上打圈,又標了個問號。 李宋元在老專家的引導下,從他與父親李廣強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說起。 在他的敘述中,李廣強是個矛盾體。作為父親,他慈愛、寬和、溫柔。但作為癮君子,他卻瘋狂、殘暴又貪婪。 三十幾歲的李宋元陷入回憶,無法自拔。坐姿筆挺的大男人,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框微微泛著紅,被手銬銬住的雙手不住發(fā)著抖。 說起十五年前的案發(fā)前夕,所有細節(jié)場景,仍舊歷歷在目。 在他看來,李廣強那日中午去步行街,目標明確,就是為了殺沈止。而當街揮刀,逮誰殺誰不過是受雇主要求,做做樣子罷了。在行動成功后,所謂吸毒過量的慘死,則是被人干凈利落地滅了口。 李宋元壓根不相信,前夜還跟他約好要一起逃亡的父親,會在案發(fā)后不久,就因為吸毒過量,死在了別的出租屋中。 據(jù)他回憶,李廣強曾跟他約定,在案發(fā)當天的下午一點左右,會給他打電話。如果電話沒有按時打來,就讓他拿著那兩萬塊錢先走。 當天李宋元一直等到下午的一點十分,也沒有接到電話,于是他按照李廣強的囑咐,拿著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和父親給他準備的郵遞員服裝,喬裝打扮后,離開了。 下樓時,他恰好和急匆匆上樓的陳峰擦肩而過。由于當時草木皆兵,他對和自己打了個照面的陳峰,記憶深刻。他清楚地記得,陳峰當時直奔他們家去,還敲響了他家的門。 當年,他便對這個人有所懷疑。事后經(jīng)人提醒,便愈發(fā)篤定,這個陳峰肯定有問題! 陳峰到他們家時,距離父親在步行街殺人,才過了短短幾十分鐘,如果不是早就知情,陳峰是怎么立刻鎖定了他們家的呢? 仔細回想,他記起上樓時陳峰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越想就越覺得,指不定那時,對方手里攥著的,是把用來滅口的刀! “經(jīng)人提醒?經(jīng)誰的提醒?”沈聽冷靜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過來,帶著點電流的嘈雜,嗓音很低,尾音里有一絲難辨的戰(zhàn)栗。 李宋元的闡述,讓蔣志心里很不是滋味,低頭記錄疑問點時,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 沈隊心里,肯定更不好受吧。畢竟李宋元口中輕描淡寫的“那個警察”,是他血濃于水的親生父親。 蔣志一向自視頗高,此時捫心自問,不由對這位仍然波瀾不驚的隊長,肅然起敬。 換做是他,驀地知道十五年前自己父親的死可能并不是意外,還跟多年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在監(jiān)控室里心理崩潰了。哪還管得上聽嫌疑人到底說了些什么,更別提還要條理清晰地逐字分析,從對方話里的細枝末節(jié)處抓出疑問點了。 都是人,都是血rou之軀。誰都有親人,誰都有手足。 這位沈警督,專業(yè)得近乎鐵石心腸。蔣志深深吸了口氣,一時間心情復雜。 李宋元也正說到情緒起伏處,提起陳峰,他把牙關咬得鐵緊,一臉恨不得啖其rou,食其血的兇殘:“別說那狗東西,在死前親口承認了自己和那起殺人案有關!就是他不承認,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可你并沒有證據(jù)證明,當年是陳峰買兇殺人。如果一切只是巧合呢?而你所謂的承認,也可能是屈打成招!”蔣志見他武斷又魯莽,不由皺著眉頭道。 “巧合?”李宋元像聽了個笑話,咧著嘴笑起來:“要不怎么說官官相護呢?警察護黑警,不愧是同行!” 他用銬著手銬的手腕,在桌子上狠狠一敲:“如果他和雇兇者無關,那為什么我爸殺人后不到半小時,他就能摸到我這兒來?” 嘴角被扯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們殺了我爸還不夠,還想來殺我滅口!” 癲狂的悲痛中,一種矛盾的得意心情,讓李宋元忍不住哼笑了一聲:“他們想殺我?呵,卻想不到,有朝一日,陳峰會被我宰豬殺狗般地剁了!我這是替天行道!” “我看你殺他的手法很專業(yè)啊?!崩蠈<叶⒅钏卧哪?,突然感嘆了一句。 被“夸獎”的李宋元更得意了:“我這幾年,主要就是在黑市給人辦事。” 坐在他對面的老專家和蔣志,自然都不會天真地認為,他口中的“辦事”只是幫人跑個腿。 兩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李宋元的臉上。 李宋元自暴自棄地一歪身子,手上的鐐銬發(fā)出一聲清響:“你們肯定已經(jīng)查過我一直在用的那個身份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