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梭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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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其力到班羊路程大約叁天,重巒迭嶂,虎豹出沒,在現(xiàn)代武裝之下,這條路與二十年前相比,不算康莊坦途,但輕松太多。 陽光篩過林隙,顛灑上擋風玻璃。 五六年間,這位梭溫將軍忽然有了名號,泰喬義猜想興許與九十八師殘部有關(guān)聯(lián),否則其根據(jù)地不會在那片熟悉高原中心,冥冥中,順著牽引自己又回到這里。 心中沒有太多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此處勢力縱橫交錯,每十年就是一種面貌, 六十年代末,法國勢力離開印度支那,美國人緊接著填補真空,在背后提供武裝支持罌粟種植,俄羅斯人同樣扶植勢力對抗美國以及緬甸政府軍,巨大利益引發(fā)部落混戰(zhàn),毒梟爭奪地盤,各方打著撣邦獨立與反獨立的大旗,掩蓋其中勢力交鋒。 透過中人聯(lián)系上后,對方非常謹慎,直到他扔出一個名字,才于幾日后得到了電話商談,進而約定會面。 行程確認,又是好幾周,自己先繞道香港,無論是成衣廠或是食品貿(mào)易公司總要虛應(yīng)一番,將戲做足。 暗地里,資金已調(diào)度到埠。 進入大其力之后,免梭溫疑心,他同樣只帶保鑣阿晉,軍用小卡車停在一處溪谷,這里已經(jīng)非常接近約定的班羊,這樣明面上的大鎮(zhèn)不只屬一股勢力,梭溫的村寨還要往山里走。 不下雨時沙塵飛揚,滿車滿身灰黃一層,他下車洗臉,清泉漱石。 剛閉上眼,揚臉踩水的小女孩,纖細足踝在光線下踢起一片彩虹,一下將他與身旁的少年灑得滿頭。 少年虎地一下竄進水里,健壯靈巧如獵豹,“好哇!小玉,別跑,阿義快過來!”,他邊跑邊回頭,臉上滿是明亮的笑,燦爛的像溪水粼粼反光。 然而群山倏忽低吼,仿佛夏日大雨前的雷鳴。 記憶殘夢霎那消逝,冷水流過指縫,阿晉警戒地望向四周,山谷有如一個巨碗將音波匯聚,此處只一條土路通過,動靜卻是四面八方拔山倒樹。 他抬起頭,烈日之下,無數(shù)騎兵竄出崖上森林。 出乎意料的,梭溫將軍很年輕,也許不到四十歲,樣貌像華裔與當?shù)厝说幕煅?/br> 連年戰(zhàn)亂,流兵集結(jié),整編,打散,再度整編,是這里的常態(tài),而之前泰喬義透過中人報出的名字便是以往統(tǒng)領(lǐng)這一代馬幫主事的名號,姓蕭。 時過境遷,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地話事的人是誰,梭溫既然給洪化堂供貨,想來與華僑有些淵源,只能靠猜測與運氣。 沒想到梭溫正是這位馬幫主事的孫子,本名蕭問,其父取了附近大土司之女,說起來,當年還是見過的。 這么一敘,雙方距離頓時拉近不少,面貌黝黑的男人嘿嘿一笑,“沒想到是自己人,小時候說不定還和你們兄弟倆打過架?!?/br> 泰喬義面上笑著與他拍肩擁抱,心中卻震懾于這個村寨如今的景況,原本的九十五師殘部不僅與馬幫融會于一爐,且以馬幫為主,要知道九十五師畢竟曾是正規(guī)作戰(zhàn)部隊,四十年代由北方退入東南亞重山,而馬幫則是盤據(jù)山道兩百年的華僑土匪后裔,以往多有合作,只沒料到有一日會整并在一起。 離開緬甸之后,這片山上發(fā)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曉,但蕭問將村寨武裝的鐵桶一般,英語粵語都極其流利,能于這片罌粟血海闖出名號,應(yīng)是個極靈活的人。 與靈活的人做生意,有好有壞。 “阿義,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 “當然不介意,以前不都是這樣叫的?”,上千人夾著村道,軍裝雖沒有番號,但氣勢鼎盛頗懾人,落馬后,泰喬義隨他走入寨子,對于彼此拉近距離自然不會表示反對。 山上云低,白霧掩著蔥綠,風景遼闊,村寨格局變化不算太大,主要屋舍都在最里靠山的一側(cè),周圍則是防御工事,后山小徑縱錯,通往四周兩叁千個部落據(jù)點。 簡單梳洗后,一個仆從領(lǐng)兩人回到主廳,想來談判隨晚餐進行。 黝黑的男人見到他,面上很是歡快,“帶你看點有趣的。” 捕捉到蕭問眼底呼閃的光芒,泰喬義心底忽然有些異樣,一種無法捉摸的不安突如其來涌上,心跳驟快,電光石火間,卻也想不出進寨前后,字字句句有什么疏漏。 他同樣表現(xiàn)出興趣,“喔?還有節(jié)目?” “看來故人在大洋彼岸混得風生水起,”,蕭問邊說邊推開一處屋舍的柵門,“美國鬼佬那里都搏出了名?” 尚在尋思蕭問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機鋒,一步踏入,眼前毫無預(yù)警的畫面,卻令泰喬義整個人猛然震動,大腦彷彿給人轟地一擊,幾乎是死死克制全身肌rou,才能勉強維持住面上神色。 屋子簡陋至極,散發(fā)陣陣牲畜氣味,像個牛舍或豬舍,四個人雙手被綁在橫欄上,兩個高加索特征,兩個亞裔。 “剛剛抓到的,比你早幾小時,“,蕭問眨眨眼,”尾巴跟在身后都沒發(fā)現(xiàn),若不是紐約合義堂聲譽還算不錯,我差點以為你們投靠FBI,千里迢迢來個計中計呢。“ 他口中嘖嘖道,”就憑這幾只貓,似乎也太隨便了,我想了想,大概不是針對我,是針對你吧?否則緬甸軍隊已經(jīng)調(diào)動了?!?/br> 幾人口中都塞著布條,嬌美的圓杏眼在看到他時略有些反應(yīng),神色卻不清醒,他心臟狠狠一縮,有一瞬幾乎無法思考。 “這是怎么回事?”,聲音迫得暗啞,雙手下意識握了拳,若非如此,根本壓不住自己的真實情緒,那模樣是給打了毒。 一個遠在天邊,晝夜相對,此時只應(yīng)在柔軟大床上安穩(wěn)酣睡的人兒,怎會遠渡大洋穿越重山,出現(xiàn)在此?狼狽蒼白,虛弱迷茫,令他痛惜得渾身血流幾盡凝固成冰。 前幾日在香港,他曾有些奇怪,出發(fā)前日日叮囑要煲電話粥,打了兩叁次卻無人接聽,以為她生氣那日公寓前的事,然而入緬在即,根本沒有時間起疑。 此時一想,也許當時紐約已出了事。 ”他們在小孟捧惹來注意,行走莽山誰會不帶小金冠的藥?除非是新人,對于新面孔我的人向來習慣多看兩眼,而且,還有個這么漂亮惹眼的女人。 “ 蕭問伸手輕撫在女人柔弱無力的頸邊,泰喬義心中一跳,手掌再度下意識緊緊握起。 ”總共七人,叁個擊斃,還沒怎么逼供,金發(fā)鬼佬直接認了是FBI,怎么?你認得嗎?“ 看向那亞裔男人,不知道為什么,在中城派對時無感,此時乍見竟覺得他與自己有幾分相像。 司徒,香港,紐約,F(xiàn)BI? 線索在腦海中一瞬連結(jié),雖不知細節(jié),卻不難有大致猜測。 數(shù)秒內(nèi),蕭問視線透著隱隱觀察,即使血液如冰,笑容只能重新覆上面容,泰喬義收回目光,“還真不認得,蕭將軍這見面禮實在有趣,不過,我們還是先談生意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