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抱著手，哼哼道：“昨日柳師兄還讓我快點搬去柳家住呢，今日我求江師兄等我一等，江師兄都不肯。來日到了柳家，柳師兄知道這件事情，不知道會怎么想?！?/br>
    江渙一頓，改了口：“行，等你，在宮門前等你，等不到你我也不回柳家?！?/br>
    “謝謝江師兄?！?/br>
    不過韓憫還在生氣，也不理傅詢，朝他做了個揖，隨便說一聲“臣告退”，轉(zhuǎn)身走了。

    生氣的人應(yīng)該有一些小動作。

    傅詢自己把人給氣走了，萬分后悔，沒敢追上去，怕惹得韓憫更惱火。

    他若無其事地拿起案上的名冊：“楚鈺，官員名冊……”

    楚鈺樂不可支，正偷偷地笑，還和江渙說悄悄話：“太可樂了，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頭一個敢這么和圣上說話的，要換了旁人，早被拉下去砍頭了。韓大人真是太有意思了?！?/br>
    傅詢隨手揀起一個石鎮(zhèn)紙，往他腳下一丟。

    楚鈺往后一跳，沒砸中。

    “不許招惹韓憫。”

    ——招惹韓憫招惹得最勤快、最厲害的傅詢，如是說道。

    第36章 全村希望

    那時韓憫匆匆進京, 只帶了一個筆橐和幾件換洗的衣裳。

    如今要走，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

    他氣呼呼地回了偏殿，把幾件衣裳從箱子里抱出來, 往榻上一丟。

    整理出一個小包袱，又把書案上堆著的書稿筆墨都收拾好。

    小劑子與楊公公跟著他上下亂跑。

    韓憫將筆橐往腰上一系, 轉(zhuǎn)頭對他們說：“圣上不喜歡我，我要去柳家住了, 柳家不比宮里……”

    楊公公倒不怕他，一捏他的臉：“說什么胡話？早晨就說好了, 陪你一起去的。實話告訴你，我年紀(jì)大了，圣上即位時, 我就求了圣上，放我出宮。這回我正好跟著你出去, 宮外總比宮里好，老柳難道會不收留我嗎？”

    韓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好?！?/br>
    他轉(zhuǎn)頭收拾東西, 楊公公也嘆了口氣，幫他疊衣裳。

    “不過你要走也不能這么生著氣走, 那多不好？圣上與你就是這么打鬧著過來的, 這樣不也和從前一樣？”

    “不一樣了?！表n憫抱著手, “他現(xiàn)在是皇帝了, 總待在一塊兒, 是他欺負我, 我還不能還手。再這樣下去, 相看兩厭，君臣不和?！?/br>
    他不再解釋，看了一眼帳前掛著的長劍, 然后看向還跟著自己的小劑子。

    “你有事情要說？”

    小劑子溫吞吞地說：“公子，我只是覺得，要先把你發(fā)上的小辮子拆了。”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從書房出來，他的頭發(fā)還沒理好。

    韓憫傻傻地笑了一聲，抓了抓頭發(fā)，在鏡前坐下。

    小劑子幫他拆辮子，低眉順眼的模樣。

    韓憫也捻著一個辮子，隨口問道：“你jiejie還有沒有什么親人在世？”

    小劑子搖頭：“沒有?！?/br>
    “這樣?！表n憫寬慰他道，“恭王已經(jīng)被關(guān)押了，他做的事情都會付出代價的?！?/br>
    小劑子垂著眸，目光只落在自己的手上，低聲道：“錯只錯在我們是奴才?！?/br>
    韓憫微怔，反手拍拍他的手背。

    幫他把頭發(fā)理清楚，小劑子拿起木梳。

    韓憫試探著問他：“你還想識字嗎？”

    他的動作一頓，隨后點點頭：“公子從前教我的那幾個字，我還記得呢。”

    “那好，過幾日我編一本字書，仔細地教你?！?/br>
    “多謝公子?！?/br>
    過了一會兒，韓憫撐著頭，輕聲道：“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適用的制度，絕非一朝一夕、一人一事能改?！?/br>
    小劑子放下木梳，拿起青梅顏色的發(fā)帶。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只應(yīng)道：“小劑子知道?！?/br>
    韓憫回過頭，從他手里抽出發(fā)帶，一邊綁頭發(fā)，一邊對他說：“不過也不是不能更改?！?/br>
    小劑子卻問：“把所有人都當(dāng)人的時候，到底什么時候才會來呢？”

    他匆匆抹了兩下眼睛，就轉(zhuǎn)身去幫楊公公疊衣裳。

    韓憫忙跟過去，攬住他的肩：“好了好了，你別難過?！?/br>
    小劑子一歪腦袋，趴在他的肩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韓憫看了一眼，只是拍拍他的背。

    緩過神來，小劑子連連往后退：“小人逾越了?！?/br>
    “不要緊，不要緊。”韓憫笑著道，“我也靠過楊公公的肩膀。”

    *

    正午時分，他們收拾好東西。

    韓憫雖然生氣，但是于情于理，還是要去向傅詢告辭。

    推門出去，衛(wèi)環(huán)就等在外邊，見他出來，一抱拳：“韓大人。”

    韓憫擺擺手：“你別這樣叫我，我有點不習(xí)慣。”

    “韓二哥。”

    衛(wèi)環(huán)笑著上前，接過小劑子手里的包袱。

    “圣上讓我陪你一起去柳府，往后我就跟著韓大人了?！?/br>
    韓憫隨口問了一句：“圣上那邊，現(xiàn)在是誰跟著？”

    “我哥?！?/br>
    韓憫去找傅詢告辭時，傅詢正在廊下喂鷹。

    正如衛(wèi)環(huán)所說，他兄長衛(wèi)歸如今腰間佩刀，站在傅詢身邊，手里捧著蘿卜頭要吃的兔rou。

    韓憫向傅詢行過禮，忽然想到衛(wèi)歸舉著一把大刀，細致地將生兔rou切成小塊——

    來，衛(wèi)將軍給蘿卜頭切rourou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