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我當(dāng)然知道！”樂鹿被戳中痛腳，剛要發(fā)火，又忍了下來，笑道：“幾十年不見，你的性格還和原來一樣糟?！?/br>
    “樂鹿?！蹦虑寮谓谐鏊拿?。

    對方一愣，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穆清嘉笑意不減，聲音卻沉了下去：“你請我到這里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樂鹿皮笑rou不笑道：“霍唯告訴你我的事了？”

    “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起來的？”穆清嘉笑著道。

    “時(shí)候還未到?！睒仿孤唤?jīng)心道，“若你恢復(fù)了記憶，霍唯一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

    “什么意思?！蹦虑寮涡χ馈?/br>
    “誒——”樂鹿玩味道：“看來你們倆都喜歡互相隱瞞。想知道嗎？”他露出頑劣的笑容：“求我啊?！?/br>
    穆清嘉悠閑地靠回亭柱，好整以暇道：“我們之間的事又為什么要問你？我若想知道，問師弟就好了?！?/br>
    不過，他心里想道，師弟有什么東西要瞞著他？自己又有什么事可瞞著師弟？

    樂鹿噎了一下，裝作不在乎道：“過了這個(gè)村可就沒這個(gè)店了，你以后可別后悔?！?/br>
    穆清嘉心中微頓，但并未表現(xiàn)出來。他思考著如何該化被動為主動，思考著這里是什么地方、師弟又在哪，卻忽然感覺身體飄了起來。

    一卷浮云不知何時(shí)縈繞在他身畔，輕輕將他托舉出八角亭，飛入空中。

    “怎么，驚訝么？”樂鹿的嗓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你是不是想問為什么身體不受控制？”

    高處不勝寒，凜冽的山風(fēng)呼嘯而過，穆清嘉凌空飄浮在萬丈高空中，無法動彈分毫，所依憑的唯有一卷執(zhí)掌于他人之手的浮云。

    師弟只是嚇唬他，不會真的做出什么危險(xiǎn)的事。

    樂鹿卻不一樣。

    他是一個(gè)完全的陌生人。

    穆清嘉努力克服著來自魂魄深處的恐懼，腦海中模模糊糊閃過數(shù)個(gè)畫面，仿佛曾幾何時(shí)，幼弱的他也像如今這般，無依無靠，腳下是萬丈深淵。

    “……師尊，嘉兒還不會，不可以……”孩童怯生生地站在懸崖邊，懷中抱一把木劍，臉色發(fā)白。

    “你必須會?！备叽蟮哪腥死渎暤溃氨咀鸩恍枰獜U物做徒弟?！?/br>
    孩童向前邁出一步，向山崖下望去，瞳孔中倒映著無邊無際的深淵。

    “跳下去?！眲ψ鹫邍?yán)厲道，“跳下去，自己御劍上來。本尊不會助你，生死自負(fù)?！?/br>
    身后陡然傳來一股推力，孩童躍入空中，急墜而下。他全力控制著自己的天一劍，卻怎么都無法阻止下落。

    窒息的恐懼淹沒了他的心臟，甚至連驚呼都擠不出一聲。

    后來……后來又如何了呢？穆清嘉沉湎在幼時(shí)的回憶中。

    師尊是對的，他在那幾乎無限的漫長時(shí)間中學(xué)會了如何御劍，但彼時(shí)他下墜的速度過快，待學(xué)會御劍時(shí)，為時(shí)已晚。

    崖底的亂石灘極速撞進(jìn)孩童的視野中，眼見著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卻在此時(shí)，山間倏爾升起一陣風(fēng)，將他緩緩?fù)衅?，平穩(wěn)地放在石頭旁。

    孩童癱在亂石間劇烈地喘息著，手中緊握著天一劍，視線模糊，耳鳴嗡然。他聽到了師尊和另一人的話。

    “你不該慣著他?！眲ψ鹫叩溃矮P如。”

    他忘了玃如是如何回應(yīng)的。

    墜崖的恐懼感太過身臨其境，在閉合的眼皮下，穆清嘉瞳孔擴(kuò)散，幾乎無法聚斂。

    “你居然在害怕。”樂鹿看著他顫抖的眼皮，有些訝然道，“我從前可不知你竟怕高?！?/br>
    穆清嘉唇角牽起一絲笑：“我只是厭惡身不由己。冒昧請問，你用了什么術(shù)法？”

    “不是法術(shù)?！睒仿沟穆暰€里帶著些驕傲，“這里是軒轅鏡內(nèi)，我是此鏡之主，自然能cao縱鏡內(nèi)生命?！?/br>
    “小小年紀(jì)別學(xué)著誆人?！蹦虑寮温冻龆Y貌的微笑，“一者軒轅鏡是上古先天法器，失傳已有數(shù)千年之久；二者軒轅鏡用以收妖魔，怎么可能將我收入其中？”

    他轉(zhuǎn)念一想，樂鹿修為不過元嬰出頭，卻能在霍唯手中一個(gè)回合把自己“請”到鏡中界內(nèi)并全身而退，此鏡即便不是軒轅鏡，等階也不會差。

    樂鹿自動無視了他的第一句話，道：“算你識貨。我的軒轅鏡可比從前那老舊的破玩意強(qiáng)多了。至于收妖么——”

    他笑道：“是什么給了你信心，讓你以為自己還是人類？”

    這話倒是在理。穆清嘉現(xiàn)在是妖也非妖，是人也非人，倒是比較適合歸于精怪一類。

    不過他沒表現(xiàn)出什么興趣，只是淡淡應(yīng)了聲：“原是這樣?！?/br>
    樂鹿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笑臉，感覺肚子里生了一把無名火，道：“你就不好奇我的軒轅鏡強(qiáng)在何處么？”

    “不?！蹦虑寮尉芙^捧場，仍是不咸不淡地應(yīng)付他。

    “呵呵。”樂鹿不爽，又冷笑道：“我正好還缺一個(gè)實(shí)驗(yàn)品，就煩請你親自體驗(yàn)一下軒轅鏡罷。”

    也不見他如何cao縱，穆清嘉身周的浮云漸散，他失了依憑，直墜而下。然而你，下方并非他想象中的萬丈深淵，而是一泓清澈透明的水面。

    他沒入水中，卻并未感到窒息。很快，強(qiáng)烈的困意席卷而來，穆清嘉逐漸失去了意識。

    樂鹿見他沒什么異常反應(yīng)，便開始從手腕的儲物玉鐲中找東西。

    “嗯、這個(gè)不是、那個(gè)也不是……”他一邊閉眼思索一邊道，“五十年前的話，應(yīng)該在……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