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本想哄邊贏幾句,但想到兒子,邊閱心里痛苦難忍,沒了虛與委蛇的力氣。 正和邊贏的意,他悄悄把方才那人扔掉的煙頭用腳踩住,還看上了桌上的煙灰缸,他記得清清楚楚,哪個煙頭是誰扔的。 親戚家小朋友走過,他隨便逗了幾句,別看幾個孩子小,但起碼的審美系統(tǒng)非常正常,不一會就“哥哥”長“哥哥”短叫個不停,非要他陪著一起玩,邊贏順理成章跟到別桌,又神不知鬼不覺拿到幾個煙蒂。 云邊同樣在留意周邊男人的生物樣本,她剛過來的時候,非常禮貌地跟著云笑白和大家打招呼,并且裝作對邊家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這些人具體是什么身份,想套出哪些是邊家的旁系。 云邊努力記住,怕自己到時候弄混,借著自拍的名義拍了幾張照片。 不過有些人云笑白也說不出來,就問邊聞,邊聞對云邊一直比較耐心,愿意一一說給她聽。 婚禮開始,全場燈光暗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婚禮儀式,云邊偷偷從桌上煙灰缸里拿了一個煙頭,用紙巾包起來。 他們桌上,除了邊聞還有兩個邊家的男人,但其中一個不抽煙,加上從別桌過來閑聊的人扔的煙頭,她一共幫邊贏拿到兩個生物樣本。 他們這桌,邊贏是肯定沒法過來串場子的,她得幫他全搞定,她思索著自己得用什么辦法拔那個不抽煙的伯伯兩根頭發(fā)。 賺那么多錢,怎么連抽煙這點惡習都不沾染,真是愁人。 婚禮儀式以后正式用餐,飯到中途,突然有人過來告訴邊聞,說邊贏和邊家大伯母在廁所里面發(fā)生了爭執(zhí),打起來了。 邊聞忘記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邊贏的爸爸,下意識就沖了過去。 一起沖去洗手間的還有邊閱。 邊家大伯母的憤怒,是【邊贏是邊閱的兒子】的必要條件之一,邊閱為了最大程度地演好戲,就連妻子也瞞著,沒有告知真相。 痛失愛子,還知道了丈夫的背叛,讓邊家大伯母這段日子痛不欲生,整日以淚洗面,自然也沒有心情來參加喜宴,但在親戚的朋友圈里,她看到了現(xiàn)場的照片,邊閱就這么親親熱熱地摟著邊贏的肩,那般融洽,好像他們天經(jīng)地義就該是父子一樣。 她的兒子死了,邊贏取代了那個地位,擁有了她兒子本該擁有的地位、財富、還有父愛。 邊家大伯母的心理防線徹底失守,殺到婚禮現(xiàn)場,路過洗手間恰好碰上邊贏從里面出來,這張有馮越五分神韻的臉讓她本來已經(jīng)平息幾分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燒,她沖上去就打了邊贏一個耳光:“賤種!” 邊贏及時阻攔,緩沖了大部分的力道,但還是被她的指甲撓到,她還想再打,邊贏控住她的雙手,她徒勞地掙扎著,口不擇言地罵道:“賤種,死的怎么不是你,你和你媽一樣,下賤胚子,你們才該死……” 馮越就算有錯,也不是對不起大伯母,大伯母被欺騙很可憐,但那是邊閱造的孽,邊贏不允許母親背這個鍋,更不允許她被人侮辱,他將大伯母一甩,警告道:“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 大伯母一個跌跌撞撞,被他甩到洗手臺那邊,腰磕在水池邊緣,發(fā)出一聲不小的動靜,她捂著腰彎下身去,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這一幕被趕來的邊聞和邊閱撞個正著。 看到邊贏的瞬間,邊閱清醒過來,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邊贏的父親,沒有必要、沒有資格、沒有立場再去關心什么。 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茫然無所適從,他眼睜睜地看著邊閱腳步都不停地沖上去,毫不猶豫地推了邊贏一把,吼了句“你他媽再敢動她一下試試”,然后扶住妻子噓寒問暖。 邊贏臉上有明顯的幾道血痕,但邊閱毫不猶豫選擇了妻子,完全沒有要關心邊贏的意思。 邊聞攥緊了拳頭,看到邊贏,他依舊感到滔天的屈辱和憤怒,理應來說,看到邊贏的遭遇,他應該暢快,但他只感到滅頂?shù)碾y受,沒有半分出氣的快感。 邊聞強迫自己轉(zhuǎn)身離開。 云笑白不放心地看邊聞一眼,指使云邊:“你去看著邊叔叔,我去看看哥哥?!?/br> 云邊不放心,很想留下陪邊贏,但她不敢過多展示自己的關心,只得依言照辦。 她陪邊聞一起在座位上坐了會,等到云笑白一個人回來。 云邊實在沒法忍住關心邊贏的動態(tài),悄悄問:“mama,哥哥呢?” “我讓司機送他回爺爺奶奶家了。”云笑白說。 云邊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好一會,邊聞和邊家大伯母也從廁所回來,不知道邊閱是怎么哄老婆的,邊家大伯母的表現(xiàn)勉強能算正常得體。 云邊腦海里一直在回放邊贏臉上的血痕,怒從心頭起。 她拿起杯子,走向服務員:“我要一杯熱水?!彼a充,“開水?!?/br> 服務員說:“女士,您入座吧,我來給您倒?!?/br> “不用。”云邊笑笑,“我直接拿回去就行?!?/br> “那您小心啊?!狈諉T依言照辦。 云邊道了謝,端著一杯guntang的水回座位。 消息傳得很快,不少人都知道邊贏和邊家大伯母在洗手間發(fā)生爭執(zhí)了,云邊路過邊閱和大伯母身后,聽到邊閱在跟同桌人解釋事情原委:“阿峰沒了,我老婆看我對我侄兒那么好,心里就難受,她是替阿峰難過……” 大家紛紛附和:“難免的,想想這一切本來都該是阿峰的,當媽的心里得有多痛。” 云邊腳尖不小心在地毯上一絆,一杯熱水就沖邊閱夫婦倆潑了過去,杯子還好巧不巧砸到了邊閱的頭,“咚”地一聲,砸得他頭腦嗡嗡震。 邊閱和大伯母驚叫著站起來,場面一度混亂。 云邊臉都嚇白了,驚慌失措地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大伯,大伯母,你們沒事吧?” 她的男朋友,誰準別人打了。 第76章 云邊是極為護短的一個人, 她知道大伯母被瞞在鼓里,對邊贏有怒氣是人之常情,但她想到邊贏臉上那幾道被指甲劃起的痕跡就來氣, 才不管別人有沒有苦衷。 把那杯水大多潑到大伯身上,已經(jīng)是她能給大伯母唯一的體諒了。 也不知道邊贏會不會留疤破相。 等她回到家,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邊贏打電話。 “你們這么晚才到家嗎?” 邊贏那頭聽起來一切如常, 一貫的清冽嗓音,一貫的平穩(wěn)口吻, 完全在云邊的意料之中。 他不會隨意向別人表現(xiàn)出自己的脆弱,但這不意味著他的心刀槍不入,所以云邊自從在喜宴一別就心急如焚想要聯(lián)系到他。 想陪他說說話, 如果可以,她多想出現(xiàn)在他身邊緊緊擁抱他。 明明是想安慰他的,結(jié)果一聽到他的聲音, 也不知道怎么的, 云邊自己的鼻子先酸了。 她想讓自己堅強點來著的,別在這種時候還要他耗費心力來安撫她,可是聽到他在電話那頭輕輕淺淺的呼吸,她的眼淚根本收不住。 她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 喜宴半道,因為云邊那一杯子熱水, 邊閱夫婦前往醫(yī)院處理燙傷,邊聞一家也提前離開了酒店, 他在席上喝了不少酒, 一直眼神沉郁地看著前方許久, 突然吩咐司機說:“把他們攔下來?!?/br> 云邊想告訴邊贏,邊叔叔打了大伯,酒精驅(qū)使下, 他沖動得誰都攔不住他,一邊打,一邊一直在重復兩句話,一句是“你個畜生”,還一句是“有兒子了為什么不好好待他”。 云邊還想告訴邊贏,后來邊叔叔在回家路上失聲痛哭:“他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我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兒子,怎么就不是我的了呢?” 她想說,邊叔叔特別舍不得你,特別心疼你。 她還想說,也許我們的未來并不那么艱難,叔叔其實只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能與親情和原則之間的矛盾和解,而我可以給他這個理由。 可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敢說,怕給邊贏虛渺的希望。mama哄邊叔叔說:“想把孩子接回來就接回來,沒有關系的?!?/br> 邊叔叔只是一個勁搖頭,沒法放下心結(jié)。 所以最終,她只是強壓下哭腔,若無其事地回復說:“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邊叔叔和大伯打起來了。” 兩兄弟打架的事情瞞不住,所以云邊還是很誠實的告訴了邊贏。 邊贏沒有多問,只在電話那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云邊轉(zhuǎn)移話題,關心起邊贏的傷:“你臉上怎么樣,傷口深嗎,疼不疼?” “還行,應該不深?!边呞A不當回事。 云邊以前身上磕磕碰碰有點傷口,為了不留疤做過很多的功課,這會手到擒來,啰啰嗦嗦給邊贏交代了一系列注意事項,什么不許碰水,注意避光之類。 “你那有什么祛疤膏嗎?”她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嘴。 邊贏:“知道了?!焙鷣y應下,他馬上反應過來了,“啊?沒有?!?/br> 云邊卻已經(jīng)聽出來了,明白他前頭一直在敷衍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傷口不注意好會留疤的,你能不能上點心???” 邊贏:“能?!?/br> 不管怎么說,態(tài)度還過得去。 倆人約明天見面的時間,云邊先是主動提出明天大家都睡個懶覺,但等掛了電話,思來想去睡不著,她又后悔了,重新?lián)苓^去:“不行,明天還是得早點見,我給你帶祛疤膏?!?/br> 好好的懶覺又泡了湯,邊贏不是很應得下來。 云邊說:“酒店見?!?/br> “?” 邊贏瞬間清醒。 半晌,他笑了出來:“行了,感受到你的誠意了,還是圖書館見?!彼盟龖贿^他的話自黑,“反正我成績也不是很好?!?/br> “……”云邊躑躅一會,“那什么,主要是我也想上午補個眠?!?/br> 她也知道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不光榮,所以聲音越說越小,她說到最后,他得屏息才能聽見。 邊贏:“……” 云邊仔仔細細收拾好要帶給邊贏的防疤藥品藥膏,這天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一直在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她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才睡著,囫圇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起來了。 所幸邊贏臉上的傷不太深,云邊松了一口氣,給他抹上藥膏,又逼著他吃了兩片積雪苷。 “這幾天傷口不要曬太陽?!?/br> 邊贏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任她伺候,聞言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云邊不放心:“聽到?jīng)]有呀?”她知道讓男生出門打傘是強人所難,所以降低了要求,“你白天用個創(chuàng)口貼貼住,晚上貼我給你的疤痕貼?!?/br> 這點小傷口,邊贏完全沒放心上,看她如臨大敵,他半是好笑半是不理解:“有這么怕我破相?” 云邊收拾著瓶瓶罐罐,振振有詞道:“你的臉也是我的,我有權(quán)負責它的賣相。” 邊贏無言以對。 邊贏訂的雙床房,云邊收拾好東西去另一張床上躺下。 有他在的地方充滿她需要的安全感,困意襲來,沒一會她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只有空調(diào)出風口細微的空氣流動的聲音。 邊贏也醒著,在對面靜靜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過來?!?/br> “干什么?”云邊倒也不是擔心他做什么,但男生邀請她躺一張床上,她總得象征性表示一下矜持和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