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鴻之頓了頓，道，“不過今天，我愿意破例放任一次，裝作我們剛才的談話都不存在?！?/br>
    雀寧一怔，他早就想過以蔚鴻之的性格肯定會勸他不要，事實上在這個主意提出來之前，他也在為自己心中無法抑制的陰暗難過，從前的他一直覺得自己會是個善良的好人，也在努力，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做好人，只會被傷害，就像mama曾經(jīng)跟他談起領(lǐng)導(dǎo)貪污時說的那樣，這個世界欺負(fù)的最慘的永遠(yuǎn)都是老實人，投機(jī)倒把的人反倒能夠賺的盆滿缽滿。

    他現(xiàn)在還想做個好人嗎？

    “對不起?！比笇幬站o拳頭，喉嚨里哽的發(fā)痛。

    “干嘛對不起，剛才你有說什么嗎？”蔚鴻之裝作完全忘記了兩分鐘前的談話，拍了拍他的腿，“等做完筆錄我再送你回醫(yī)院，阿姨今天情況怎么樣了？”

    不管路上再怎么思想斗爭，在真正坐在兩位警察面前，開始做筆錄時，雀寧反倒前所未有的冷靜。

    他詳細(xì)描述了自己和邵辰風(fēng)認(rèn)識的開端，以及懷疑在兼職時邵辰風(fēng)就對他下藥，未經(jīng)過他同意就繪制裸畫的過程，以及是什么時候感覺到被跟蹤，因為害怕帶上了裝有定位的耳釘，又是怎么接到陌生號碼的電話被騙到醫(yī)院附近的。

    他思路和口齒都相當(dāng)清晰，對警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做出回答，當(dāng)談到自己從密室中蘇醒，發(fā)現(xiàn)渾身赤.裸時，他頓了頓，深吸口氣，道：“抱歉，我可能要緩一緩?！?/br>
    警察相當(dāng)通情達(dá)理，重新倒了杯水給他，雀寧禮貌謝過，他含了口溫水在嘴里，潤濕說到干燥的口腔，過了一會兒才咽下去，重新開始描述。

    他說起邵辰風(fēng)的那些話，說起自己將定位器之一吞下肚，說起帷幕被揭開的畫像和邵辰風(fēng)胳膊上的針孔。

    在最后，雀寧雙手放在桌上，垂下眼，聲音因為長時間說話有一點點嘶啞，提出了最后的控訴：

    “他除了自己吸毒外，還曾勸說我，試圖讓我也和他一起?！?/br>
    第118章狐貍出嫁

    蔚鴻之作為報案者需要說的事情相對簡單完成筆錄時才剛剛六點，他到旁邊房間看了一眼，才剛聽到雀寧說從密室中醒來。

    一時半會兒也結(jié)束不了的樣子蔚鴻之跟警察打了聲招呼，去附近的飯店買了晚飯犒勞這些一直忙到現(xiàn)在的人民公仆做筆錄就已經(jīng)很累了，總不能還讓人家餓著肚子。

    飯店的服務(wù)生把這些飯菜送過來時，剛剛拆開泡面盒子的年輕輔警警覺地抬起頭看到蔚鴻之和服務(wù)生拎著的食物，趕忙站起來。

    “各位辛苦了正好也到了飯點，我買了點吃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br>
    輔警從服務(wù)生和包裝袋上認(rèn)出這家店是附近有名的高消費擺手道：“客氣了客氣了，我們其實一般都會晚一點吃飯?！?/br>
    孟嘗冬在這時跟在技偵身后從小房間里出來，他正餓著呢看到晚飯就擺在面前眼睛一亮就要去看都有什么菜色。

    他的筆錄結(jié)束的比蔚鴻之還要早，但一起在蒙城追蹤訊號的技偵又拉著他討論了很多技術(shù)上的問題不過他一點也不煩作為一個技術(shù)迷能面對面的和其他高手進(jìn)行交流可是件再快樂不過的事故而直到現(xiàn)在才出來。

    另一名年長的民警也覺得不好意思，搓著手道：“真是破費了，過來做個筆錄還給我們買東西?！?/br>
    “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又不等于不能吃群眾的東西?！蔽跌欀Φ?，“我買的挺多，叫大家都過來一起吃吧?！?/br>
    于是雀寧筆錄做到一半，就被喊去一起吃飯了，蔚鴻之坐在他旁邊，用眼神問詢，雀寧只是笑了下，便重新低下頭。

    蔚鴻之見狀心里有數(shù)了，無論雀寧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不會干涉，他已經(jīng)承諾了這一次的放縱，并且他大概知道雀寧想從哪方便下手，說不好聽的，如果萬一真出了事，他手握權(quán)勢，也有把握把雀寧保住，到時候只需說雀寧是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產(chǎn)生了被害妄想就好。

    飯后雀寧的筆錄繼續(xù)進(jìn)行，孟嘗冬先行回去，蔚鴻之在警局的休息室等他，空曠的房間中就只有他一個人，他坐在椅子上玩了會兒手機(jī)，感覺有點困，便雙臂交疊放在桌上，腦袋枕著，像高中時代早自習(xí)困倦時那樣，打算閉眼小憩一會兒。

    只是他沒想到真的睡著了。

    夢境如約而至，這次他夢見的不是和他互換了靈魂的蔚宏，也不是和上次那樣小時候的事情。

    這場夢詭譎奇異，他不斷沿著螺旋的樓梯向上走，第一視覺卻看不清眼前事物，只能勉強(qiáng)扶著粗糙且破舊的墻壁邁出步子，每走二十層都有一扇窗戶，古舊的金屬窗框生滿銹跡，甚至都有所斷裂，綠色的爬藤植物順窗侵入，蔚鴻之試圖向外望，看到的卻只有一片灰沉沉的天。

    他摸索著不知走了多久，從墻壁上脫落的小石子被踢到，跳動著一階階滾落，蔚鴻之聽不到聲音，但他覺得也許那會發(fā)出“噠噠”聲響。

    最后一步邁出時，模糊的視線陡然開闊，螺旋而上的高塔最頂層，通往的竟然是一座車站。

    雨水沐浴著陽光落下來，蔚鴻之向前走了兩步，站臺旁的長椅上坐著一只巨大的貓，雪白雪白的，就像放大了二十倍的雙皮奶。

    他走到長椅跟前，明明發(fā)不出聲音，也聽不見，卻又清楚知道自己問了它什么。

    狐貍要出嫁了，我要去參加她的婚禮。貓如是回答。

    在夢中蔚鴻之并不能很好理解它的意思，他也在長椅坐下，等了不知多久，貓?zhí)鹱笄白?，撥開毛發(fā)看了看被遮擋住的表，站起身道：看來今天車不會來了。

    蔚鴻之伸手，一滴雨落在他掌心，不知是不是因為被太陽曬熱，暖暖的。

    就好像滴在臉上的這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