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地毯(2900+)
雕花木門被人從外極大力地推開,良伯黑著臉走進來,身后跟著還想攔住他的阿九。 “良伯、良伯!你這樣我很難……!”阿九被屋內(nèi)的景象駭住,腳步都停了下來。 借著微弱的昏黃燈光,阿九見到向來眼高于頂?shù)纳倥娉嘏糠诘靥荷?,黑長劉海掩住她半張臉。 阿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她的肩膀竭盡全力也無法控制住顫抖。 她一手被反剪在背后,背脊讓老板的膝蓋給牢牢壓制著,另一手則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被扭在半空,五根抖如篩糠,指骨纖細(xì)得好似沒了水分的百合根莖。 空氣中有血腥味。 阿九眨了眨眼適應(yīng)了黑暗,看見血從何而來。 鮮血從鵼的小尾指濺出往下滴,可地毯顏色太深,看不出開出了多少朵彼岸花。 良伯走前兩步,眼睛微瞇,見出血量不大,女孩的手指也尚算完整,看來只是切去了指端的些許皮rou和指甲,沒傷著骨頭。 他暗松一口氣,雙手對于一個殺手而言太重要,鵼作為最有價值的年輕新人,未來能給組織賺進的錢只多不少,即便歐生有多不滿,為了組織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斷送了鵼的職業(yè)生涯。 如果他真切了女孩的手指,組織其他人或許也會開始有微詞。 就算如此,十指連心,他覺得女孩也是忍到了極限才沒讓自己崩潰。 歐晏落抬頭瞥了眼良伯,再瞪了一眼阿九:“怎么看的門?” 阿九被瞪得心慌,趕緊九十度鞠躬:“對、對不起!” 良伯緩緩彎了背脊,像被雪壓彎的松枝,低頭為鵼求情:“歐生,她太年輕了,如有得罪之處,還請您多多擔(dān)待?!?/br> 他知道,歐生這么做不只是想警告鵼,更想警告的是他。 干好本分,不要節(jié)外生枝,不許再找那姑娘的茬,不該管的不要多插手。 歐晏落睨了面前的老人許久,緩緩松了手勁,從地上起了身。 刀環(huán)上還沾著血rou,猶如夜里紅月,他將雪茄剪丟到垃圾桶里,彎腰拾起還沒熄的雪茄,銜進唇間。 重新燃起的火星微暗,炙熱辛辣的煙氣掩蓋了些許屋內(nèi)的血腥味,良伯還彎著腰,3998依然匍匐在地,歐晏落吐出白霧,掐著雪茄的手半空中揮了揮:“送她去doctor那邊?!?/br> 這句話是對阿九說的,阿九領(lǐng)命,趕緊上前扶起地上的女孩,小聲地問了句:“你還能站起來嗎?” 鵼在他攙扶下慢慢起身,這時肩膀已經(jīng)不再劇烈發(fā)顫,雙臂下垂好像斷線木偶。 手指還在滴血,臉側(cè)的發(fā)絲被狼狽地吃進嘴里,她把槽牙磨得出了聲響,一雙眸子淬滿了委屈和狠戾,一掌拍開阿九扶在小臂上的手,捂住自己沾滿血的手掌,搖晃著往門口走。 阿九皺眉,看了眼老板,見老板不反對,他才鞠了個躬后疾步走出辦公室,跟上已經(jīng)下樓的受傷少女。 歐晏落手指沾了血,血又浸入雪茄里,似乎一下子讓雪茄味道變得更加辛辣。 他咬住雪茄,直接把血抹到蠶絲唐裝下擺,斜睨著良伯,問:“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語速平緩冷淡,還絲毫不提剛才的事,仿佛一分鐘之前切下女孩手指一小塊鮮rou的不是他。 良伯沒有完全直起身,雙目低垂,雙手將手中之物恭敬遞上:“是剛剛拆到的信件。” 歐晏落沒接過,轉(zhuǎn)身走到酒柜旁隨意抽了一瓶紅酒:“嗯?” “是拖欠尾數(shù)那個訂單的收據(jù)?!绷疾a充道:“鵺今次負(fù)責(zé)的那個。” 啵! 軟木塞打開的聲音清脆,歐晏落挑起眉腳靜看著他,許久才問:“誰替那人付的尾數(shù)?” 良伯搖頭:“不知,我問過財務(wù),說是今早這個單子的指定賬戶入的賬,財務(wù)查過去,對方用的是幽靈賬戶,查不到人?!?/br> “恰好450萬?” “對,一分不少?!?/br> 紅酒入杯,歐晏落凝視著在杯中晃蕩起漣漪的酒液,直到漣漪消散,他才走回沙發(fā),食指敲了敲茶幾。 他沒出聲,但良伯已經(jīng)意會。 將開了口的信封放到茶幾上,良伯半鞠著身子往門口方向退。 “歐生,沒什么吩咐的話,我下樓繼續(xù)記賬了?!彼吐暤?。 “慢著?!?/br> 歐晏落飲了酒的聲音在空曠辦公室內(nèi)顯得格外陰冷:“良伯,你跟著我多久了?” “快30年了,歐生?!绷疾鸬煤芸?。 許多年前的那個月夜,他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眼前還不及他胸口高的那位小男孩,將是他下半輩子忠心侍奉的“歐生”。 那晚他聽到槍聲趕到書房時,男孩已經(jīng)站在門口。 傭人們早已害怕牽連到自己性命,全退下了,書房門沒有關(guān)嚴(yán),走廊里似乎還有男女吵罵的癲狂聲音一直回蕩著消散不去。 男孩那時候還沒開始戴眼鏡,在微暗昏黃的壁燈下,他的眼珠子異常的黑。 黑得一片死寂,無法容下任何活物。 只一眼,他就被男孩毫無收斂的濃烈殺意逼迫得快彎了膝蓋。 男孩只吩咐他把書房地毯處理干凈,不要留下血跡,不要影響他看書的心情,就離開了。 僅留牙齒微顫的他,陪著書房里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老歐生。 “30年了,良伯,那你還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嗎?”歐晏落放下杯子,背往后倚,將自己藏進黑暗里。 良伯看著面前即便已經(jīng)藏起所有殺意,但依然讓人腳如灌鉛無法動彈的男人,心里竟冒出來一個滑稽荒謬的想法。 鵺有沒有看見過歐生失去控制的模樣呢? 如果見過,她還敢繼續(xù)跟在歐生身旁嗎? 良伯將思緒想法通通壓下,腰背又一次彎得極低,道:“知道的,我之后會把地毯清理干凈。” 不要留下血跡,不要影響他的心情。 厚重木門重新闔上,室內(nèi)一片寂靜,歐晏落前傾身子,從茶幾上拿起那個開口信封,兩指一夾,將收據(jù)抽出。 收據(jù)沒有公司抬頭,金額數(shù)字都是手寫的,黑墨水仿佛還帶著濕意,右下角承辦人的名字,蓋著「鵺」字紅印。 蓋章的財務(wù)干活似乎有些隨意,那印章蓋得不清晰,邊角糊成一團爛番茄的模樣。 歐晏落盯著那枚印章,眉頭微蹙。 心里想,這樣干活敷衍的財務(wù),是不是要把他殺了呢? 可財務(wù)可以隨便殺,幫委托人交尾款的那個人,他又該怎么處置呢? 他把收據(jù)揉成球,丟進酒杯里,由得紅酒將其一點點浸透,真變成了一團血rou模糊。 像極了破開了誰的胸腔,取出來搗爛的心臟。 春兒啊,你乖點好嗎?歐晏落嘆了口氣。 * 姚菲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眠,腦海里全是女兒剛才給她描述的,一個名叫小春的少女,坐著黑色鯨魚在不同島嶼上冒險的童話故事。 小春打敗了叁只壞心腸的丑八怪豬,打敗了給黑蝙蝠怪通風(fēng)報信的壞士兵,打敗了投毒的獨眼老鼠,還有一些情節(jié)女兒記得不太清楚,什么將胖青蛙拉進海底深淵之類的。 雖然聽起來是一個又一個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的童話,但姚菲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 姚菲翻了個身,看著身旁無人的床鋪,被子已經(jīng)被空調(diào)浸得清涼,她伸手摸了摸,再看看床頭柜的時鐘。 已經(jīng)凌晨快一點了,她一個小時之前給丈夫的手機打了電話,是良伯接的,說歐生正在忙,手臟。 姚菲交代了幾句,無非是讓他們兩人不要太辛苦了,早點回家,明天再繼續(xù)干活,就掛了電話。 她從床上坐起,正想再給歐晏落打電話,門口密碼鎖響起音樂。 她急忙下床,走到客廳,著急的語氣里有不少埋怨:“這么晚才回來啊。” 已經(jīng)換回襯衫西褲的歐晏落站在玄關(guān)換鞋,沒抬頭地應(yīng)了句:“沒辦法,工作太多了?!?/br> “我說你那店,要不然我過去幫忙吧?多一個人,你們應(yīng)該也能輕松一點,反正我咖啡店那邊……” “不用了?!睔W晏落打斷她的話:“等忙完這一陣,下個月會輕松不少,你去看看機票酒店吧,想去哪里都行,我陪你們出國走走?!?/br> 沉沉浮浮大半天的心臟忽然就輕飄飄落了地,姚菲滿眼驚喜:“真的?你想去哪里呢?” 歐晏落想了想,提議道:“不然去趟挪威?” 姚菲更驚訝了,她最近關(guān)注一個vlogger剛?cè)ネ昱餐貋恚畛擞屋喆┧笥趰{灣之中,沿途風(fēng)景美輪美奐,宛如世外桃源。 “好啊,那就去挪威,我去查機票!”姚菲興奮得立刻轉(zhuǎn)身往臥室走。 歐晏落沒有跟著她進臥室,而是走到廚房從冰箱拿了瓶冰水,開蓋后幾口便灌落半瓶。 想想,他也確實好久沒去挪威,看看貝爾松現(xiàn)在的情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