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怎么能說走就走呢？”看穿了我心中所想的徐玉闕無比溫柔地說，“這輛馬車可是花了這位客官整整兩千兩白銀的呢~”

    “兩千兩？”被他抓在手里的我放棄了掙扎，聽著我的金庫如水般流逝的聲音，我淪為了一條死魚，“上次不是才一千兩嗎……”

    徐玉闕將我丟在木質(zhì)的座椅上，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從袖中施施然地掏出了一瓶藥物遞給我。

    “這兩年又是戰(zhàn)亂又是天災(zāi)的，漲些物價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一千兩叫哪門子的些??？”我下意識地接過藥瓶，隨即意識到不對，“這瓶藥要多少錢？”

    “您是我的我的故人，給您打個對折吧，”徐玉闕將手?jǐn)n在袖子中，和和氣氣地說，“只要你兩百兩?！?/br>
    如果忽視價格，聽著他那童叟無欺的聲音，我都真的要信了好嗎……

    想著辛辛苦苦打完一場仗的賞銀也沒有兩百兩，我感覺我要窒息了。

    “大哥，你不是說你是儒商嗎？你這儒在哪里?。俊?/br>
    聲淚俱下，我控訴著。

    徐玉闕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光看外表詐騙極了。

    “儒商后面不是還有個商嗎？”他說，“我現(xiàn)在的行為很商人啊。”

    “哪門子的商人對自己兄弟還這么精明的?！?/br>
    “親兄弟，明算賬?！?/br>
    他竟然還掏出了一把折扇，輕輕搖著，一副看戲的樣子。

    我不想再被這個家伙當(dāng)猴戲看了，轉(zhuǎn)而扒開藥瓶的塞子，取出藥膏往自己的身上涂抹著，當(dāng)冰涼的藥膏觸及到皮rou的時候，我感到了火辣辣的痛。

    我將身體向后倒去，咬緊牙關(guān)，繃住身體，極力忍痛。

    我知道這種傷藥，藥效是極佳，不過上藥時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最重要的是，這個藥……它很便宜。

    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徐玉闕這個笑面虎是故意的，以此坑我加坑錢。

    “你他娘的……是故意的吧？”

    在給最重的幾處傷口上完藥后，我一邊脫力的靠在車廂壁上，一邊沖他搖了搖藥瓶。

    徐玉闕這次倒沒有打哈哈，大大方方地認(rèn)了。

    “當(dāng)然，”他的嘴角帶笑，眼中卻漸漸冷了下來，“你這幾年在邊塞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br>
    57、

    我當(dāng)然清楚我在邊塞干了什么事情。

    我們在邊塞的所有勝利，所有戰(zhàn)功，都是建立在活生生的鮮血之上的，我們的每一個士兵，對方的每一個士兵，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子女。

    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

    凡是跟生命相關(guān)，都必須有意義的。

    凡想與生命交換，必須拿出等價品。

    徐玉闕是這樣堅信的。

    而很不幸，一場進(jìn)行七年的戰(zhàn)爭，是沒有意義的。

    那些拋尸荒野的犧牲也好，那些將生命置之度外的熱血也好，那些年輕人眼閃過的絕望也好，都是沒有的意義的。

    這場戰(zhàn)爭早就可以結(jié)束，但是我的私心，我們的私心，讓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整整延續(xù)了七年。

    泰元第五十五年，在那場大勝之后，戰(zhàn)爭其實有了止息的樣子，而就在剛剛展露出這樣的端倪之后，老皇帝當(dāng)即對主子下了手。

    當(dāng)主子身中劇毒，不省人事的時候。

    主子的其它幕僚與我深刻地意識到了，邊塞不能安寧，也不能有其它皇子能夠代替主子鎮(zhèn)守邊塞，因此，我們暗中阻撓了兩國的議和。

    主子清醒之后，他仍舊是兵馬大元帥，鎮(zhèn)守西邊，繼續(xù)這場已經(jīng)沒了意義的戰(zhàn)爭。

    主子勃然大怒。

    可惜，一切塵埃落定。

    而后，就算主子沒有切實證據(jù)，仍然能夠猜到，九王爺為什么突然從冉冉升起的新星變成了兵痞，而驚才絕艷的將才——五王爺，又是為什么就此隕落。

    延續(xù)邊塞戰(zhàn)爭，借主上位。

    這是我最大的罪孽。

    至于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打劫商隊，結(jié)黨營私之類的。

    沒錯，我都做過。

    我被下天牢的那些罪行，我都實實在在地犯過。

    沒有半分冤枉。

    58、

    “身居其位，必謀其事?！?/br>
    想起往事，不免有些傷感，我這句話我并不是為自己辯解，只是一句單純的感慨。

    徐玉闕對我的言辭不做評價，輕輕地?fù)u著折扇，

    我知道，徐玉闕有他的固執(zhí)，若非是陰差陽錯，我們倆決不能成為好友。

    看著對此不屑的好友，憶起了他真正的志向，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等你站上我這個位置的時候，能夠理解我。”

    畢竟，你是我的——好友啊。

    我忍不住嘆息。

    這下，徐玉闕連嘴角的笑意都無法維持了，他收攏折扇，撩起馬車的簾子，看了看外面的情況之后，轉(zhuǎn)移了話題。

    “好了，我們來說正事吧?！?/br>
    聞言，癱倒在作座位的我不得不坐直了身體，問出了我當(dāng)下最關(guān)心的問題：

    “現(xiàn)在到底是個情況？”

    剛剛合上的折扇又被展開了，這次我看得分明，那雪白的扇面上有著兩個潑墨大字——“慎言”，徐玉闕用那折扇遮住了他的下半臉，聲音很輕，神色凝重。

    他告訴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