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斬釘截鐵向太后保證的時候，并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同那個不成器的小皇帝兩情相悅。

    時過境遷，兩人情感的變化太后看在眼內(nèi)，如今她既送禮又請他吃東西，顯然是要安撫他，表示孩子不會影響到小皇帝對他的感情，同時也是提醒他，要為太鴻考慮，不要一時沖動，讓小皇帝懷上。

    其實這話不消說，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怕傷到小皇帝，自打那夜小皇帝被他幾句戲話弄哭后，他在床上就加了百倍的小心，致力于讓小皇帝不受到任何身心上的苦楚。

    而太后，是他恩人的母親，也是他心愛之人的母親，他又有什么立場，去拒絕對方合情合理的請求？太后聽了沈言川的回答，像是欣慰，也像是松了口氣，賜了好些東西給他，讓他帶回養(yǎng)心殿；而沈言川回去之后，也一如往昔地過，不曾同任何人講起這段對話。

    而宮學(xué)那邊，一切被弄得有聲有色，井然有序。

    雖然每過一段時間就有一批頭腦跟不上，或是在體驗當(dāng)宮女的課程中受不了苦的小姐們被請出宮，可正因如此，宮學(xué)聚集了整個都城最有才學(xué)的女子，其中不少人的能力和膽識，遠(yuǎn)勝過一般的男子。

    對此，滿朝文武感到欣慰——看起來，皇上對于德行和才學(xué)的看重遠(yuǎn)勝于容貌，此乃王朝興盛的征兆啊。

    在第一批女官任職的當(dāng)天，小皇帝親自去了后宮，如同前朝接待新晉官員一樣，給眾人綬印，儀式完成之后，他帶著名冊去拜見了太后：“太后，貴妃不能常去后宮，這些女官往后還指著您和安太妃受累，替朕留心了?！?/br>
    “瞧你這話說的?！碧笪⑽⑿χ舆^名冊，“自己抽空多來幾趟后宮不成嗎？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可著你的心意才行啊?！?/br>
    小皇帝左瞧右瞧，見室內(nèi)并無外人，伺候的姑姑是見著自己長大的，就擠到太后身邊撒嬌賣慘：“國事都等著朕來cao持呢，太后就幫朕這一點點小忙嘛，日后朕會親自檢閱噠?！?/br>
    太后側(cè)過頭看他，從他青年的面孔上看到了兒時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哀家相信皇上有分寸?！?/br>
    這種時刻，她知道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好處，逼迫只會徒增兒子的痛苦。

    “那朕在此謝過太后啦。”小皇帝扭頭喊道，“小福子！把給太后和安太妃備的禮物都抬進來！”

    “喲，還挺多。”太后看著太監(jiān)們抬了倆大箱子進門，調(diào)侃道，“要是方才哀家不答應(yīng)，這禮是不是就沒哀家的份啦？”

    “那倒不至于?！毙』实畚恍Γ冻鲆豢诎籽?，“只不過這名字就要改成賄賂了?！?/br>
    把太后哄高興了，小皇帝歡歡喜喜回到養(yǎng)心殿，跟沈言川一起用晚膳。

    晚膳是螺螄粉，把用膳的屋子熏得一股酸筍味兒，小皇帝體諒宮人，讓他們到外頭透氣去，自己抱著碗吸吸溜溜地吃——最近幾個月他陪著沈言川吃慣了，早不覺得臭了，還覺得美滋滋。

    吃完后，小皇帝打了個飽嗝，仰頭靠在圈椅里，一只手搭在沈言川的肩上：“今天女官們都上任啦，往后后宮的事兒都由她們cao辦，你可以輕松啦。”

    沈言川也靠在圈椅里，扭頭看他：“那臣妾豈不是尸位素餐了？”

    “不會?！毙』实鄯噶死?，閉著眼睛拖長聲音道，“朕給你安排別的事兒?！?/br>
    “什么事？”小皇帝想到自己即將干出的一番大事，心中暗暗地快樂著，可是要跟沈言川賣個關(guān)子，所以一味嘿嘿地笑，沒正面作答，反而起身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沈言川的腿上，搓了搓對方俊得生俏的一張臉：“你先把朕抱到房里頭去?！?/br>
    沈言川登時了然：哦，是房shi。

    兩人躺上了床，小皇帝抱著沈言川的胳膊說小話：“這幾個月，朕可累了?！?/br>
    沈言川接口道：“因為cao心宮學(xué)的事？”

    “不是，那個不累。朕累的是，太后明里暗里總提醒朕得要個孩子。”小皇帝翻了個身，將腳跨到沈言川腿上，“哎，太后有沒有找你說過什么?。俊?/br>
    “說過。”沈言川直言不諱，言簡意賅地說了太后的意思。

    “那你怎么說?。俊?/br>
    “我說，國祚重要?！?/br>
    小皇帝低頭嗅嗅沈言川的頭發(fā)，贊同道：“嗯，這話倒是挑不出毛病。”

    頭上皮膚感受到了小皇帝的呼吸，沈言川心里微微一動，眼中倏忽間閃過一線黯淡的光：“因為……我也正是那么想的?！?/br>
    小皇帝瞇著的眼一下子睜大了：“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沈言川知道這番話他不愛聽，可早晚得說，所以就硬下心腸剖析道：“宗室里沒有可抱養(yǎng)的孩子，若是隨便找一個孩子冠上天家血統(tǒng)，朝中只會大亂。而且眼下局面不能說是完全清明，您若有孕，無法專心朝政，便是給了歹人可趁之機，所以太鴻要有繼承人，唯有皇上自力更生，我?guī)筒簧厦??！?/br>
    小皇帝見他一副冷靜的模樣，難以置信地愣了一會兒：“這真是你所想？你說實話，是不是太后逼你如此的？”

    沈言川毫不猶豫道：“沒人逼迫?！?/br>
    “你！”小皇帝一屁股坐起來，因為氣得夠嗆而大喘了幾口氣，語無倫次道，“你、你就沒想過朕不想跟別人生孩子嗎？你就一點兒不心疼朕嗎？朕要是喜歡別人去了，你怎么辦？”

    一連串的問題攪得沈言川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