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動物痕跡，雪松林后乃一湖泊，有水有食材，此處應(yīng)當(dāng)是你從前居住之地，或者說，你的居住地距此不遠?！敝x厭對跟在后面的劍無雪輕聲說道。

    劍無雪抿唇后開口：“許是后者，我隱約有種感覺，曾經(jīng)住在雪松林偏北處?！?/br>
    “那我們就往北走?！敝x厭駐足回首，抬手撓了撓劍無雪下巴，眉眼輕彎，語帶笑意。

    說著便改換方向，步履輕快地走出雪松林。

    距松林湖泊越遠，溫度便越低，夾著冰雪的冷冽寒風(fēng)重回周遭，天地一白，滿目肅蕭。謝厭遠遠瞧見一處山洞，洞前積了數(shù)尺厚的冰，將半個洞口給遮蓋了去，他心中一動，抬腳過去。

    在冰雪嚴(yán)寒處修行，益于錘煉心境，這是劍無雪，或說北云岫會做出的選擇，而修行初時，須得食用五谷禽rou，是以不能離人間煙火地太遠，如此一來，這個地方簡直絕妙。

    一劍削落結(jié)在洞口的深冰，謝厭偏頭，招呼過來劍無雪，同他一道進去。

    甫一踏入，便覺凜寒刺骨，此為意料之中的事，劍無雪習(xí)慣性為謝厭披上大氅，仔細攏好領(lǐng)口，謝厭笑起來，正欲說什么，卻在目光觸及洞內(nèi)情形時，生生頓住。

    風(fēng)卷雪自洞口長驅(qū)直入，一層又一層鋪疊在地，積成泛起華光凝瑩的厚毯，此洞形成不知多少年月，洞壁上垂掛冰棱，一根又一根，底端尖銳奪目。

    目之所及是雪，擦身拂面是雪，潔白的、晶瑩的，冰冷的、徹寒的，同那日夢中場景，無二區(qū)別。

    非世間之人，不夢世間之事，偶有夢境，乃未來預(yù)兆。此等預(yù)兆，說來與星算卜筮有些相似，都是無數(shù)未來之中的一種，夢見了，其實可以尋找規(guī)避方法。

    但謝厭那個夢太模糊了，僅有血色在雪上蔓延，他被劍無雪刺穿胸膛的最后畫面。劍無雪為何殺他？無從知曉。更是由了此，尋不出解決之道。

    謝厭生出不祥之感。

    事情并未如他計劃那般進行，被困在雪清境陣法里的半數(shù)至陽之氣遭原江沉納為己有，另外半數(shù)在劍無雪體內(nèi)，如此一來，劍無雪是決計不會將至陽之氣交給原江沉的，那么以劍無雪現(xiàn)在實力，或劈或斬或揮出的那一劍，他受了，必消散無疑。

    謝厭眼睫輕顫，但當(dāng)劍無雪抬起頭來剎那，唇邊凝固的笑意重新舒開。他指著一方堆積冰雪、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石臺道：“想必你從前便是在那處打坐?！?/br>
    接著改換方向，指向另一邊：“在那處練劍?！?/br>
    山洞內(nèi)里極為寬敞，洞頂斜斜開了個口子，有雪簌簌飄落、四處零散，正對這處的，仿佛是個石碑，但冰雪上覆蓋冰雪，其上字跡難以辨尋。

    謝厭將手從袖口里伸出，慢條斯理踱步到石碑前。劍無雪知他心意，并指一劃，撥開沉雪。

    便看清了，其上二字鐵畫銀鉤，乃“長生”是也。

    “這并非你的字，你更不會平白刻這二字在石碑上?！敝x厭蹙起眉梢，覆掌于石碑，深探一番后，感知到碑上殘留有一股幾近消弭的仙人氣息。

    他表情凝重片刻，繼而彎起眼睛，對劍無雪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br>
    “你的意思，通天之路，便是此地了？”劍無雪問。

    謝厭糾正：“這里是通天之路的入口?！?/br>
    “看起來，我們先于原江沉到達此地。”劍無雪環(huán)顧周遭，沉聲說道。

    “在我真正和他對上之前，還經(jīng)歷了一場熱身運動，來而不往非禮也，來，我們將此地布置一番，等他上門，好好招待?！敝x厭笑說著，拔劍出鞘，劍氣幾經(jīng)縱橫，于虛空結(jié)成一道密網(wǎng)，倏爾過后光華退散，當(dāng)空猶如無物。

    劍無雪則掏出了步回風(fēng)與拂蘿制作的小機關(guān)人，藏在大大小小的石頭后面，只要有人闖入，便會自行啟動。

    謝厭立于長生碑旁，含笑望著劍無雪，等他將事情做完，才道：“方才在林間看見了兔子，不若你捕兩只兔子來，我們烤著吃?！?/br>
    數(shù)丈外的劍無雪偏轉(zhuǎn)腦袋，不太贊同地道：“此地乃通天之路入口，原江沉隨時可能來?！?/br>
    “是你自己說的，要為我獵一些rou質(zhì)上佳的東西?！敝x厭挑眉。

    “你與我一道去?！眲o雪望定謝厭，嚴(yán)肅說道。

    謝厭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扶住額頭。

    劍無雪走過來，低低喚了聲“阿厭”，語氣亦是充滿無奈，“我已在此，你別想著將我引去旁的地方?！?/br>
    “若我說，你在這里，有可能造成……會使你后悔的結(jié)果……”謝厭垂下眼眸，笑了一下，低聲說道。

    “什么樣的結(jié)果？”劍無雪問。

    換來謝厭一陣沉默。

    隔了好一陣，他輕笑一聲，道：“算了?！?/br>
    劍無雪蹙起眉：“什么算了？”

    “我的意思是，不吃兔子了，咱們就在這里守株待兔。”謝厭輕揮衣袖，掃凈洞中積雪，對劍無雪笑道。

    第95章 江月不待人

    江月不待人

    劍無雪自然不會讓謝厭席地而坐。

    將貴妃榻安置妥當(dāng)后， 劍無雪招呼謝厭過去，可當(dāng)人走到跟前， 卻不許親自動作——得由他抱上去才行。動作很輕柔，但與其說是抱，不如用擺來形容， 連謝厭雙手放的位置， 都是他選的。

    于謝厭而言，坐姿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他覺得這人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