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答案揭曉，那小方盒子根本不是步回風制造的。

    拂蘿奪過自己的小方盒，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試，再度響起的樂聲，動聽許多。

    “你jiejie長什么樣子？”拂蘿坐著特制的高凳，和溫颯并肩看云舟之下的風景。

    “我jiejie只比我大兩歲，模樣與我相似，性子卻是不同。我不愛脂粉，她喜歡極了；我愛舞刀，她偏愛話本戲曲。”提起jiejie，溫颯止不住笑意，手扶著云舟邊欄，目光溫和，“她喜歡用茉莉熏香，喜歡珠花釵，尤其是佩戴在頭上，走起路來叮當響的?！?/br>
    拂蘿便問：“那明日去見她，是否要買些水粉首飾？”

    兩個姑娘說著話，步回風卻強勢插進去，拉長調(diào)子道：“說到買東西啊，這個我最在行——”

    謝厭極輕地笑了一聲，這笑引來劍無雪的注意，他十分自然地碰了下謝厭手背，發(fā)覺有些涼，便取出一件披風，打算為他披上。

    “小兄弟，現(xiàn)在是夏天?！敝x厭一抬折扇，抵住就要落下的、劍無雪的、罪惡的手。

    劍無雪淡然道：“天色漸晚，夜里涼?！?/br>
    謝厭將折扇又往前抵了一抵，試圖做點掙扎：“再涼也不需要這個。”

    “需要的，云舟上風大，你小心著涼?！毖粤T，不由分說將謝厭給包起來，接著在他與謝厭身側(cè)擺上一圈屏風，美其名曰擋風。

    “那你為何不將頭頂也蓋上？”謝厭一翻白眼。

    于是劍無雪拉起與披風相連的帽子，將謝厭兜住。

    謝厭“嘶”了一聲，涼絲絲道：“你不如直接來一張傳送符、把我送去落鳳城，這樣你好我也好。”

    劍無雪凍著一張臉：“我以為你同意乘云舟，是為了看沿途風景?！?/br>
    “你把風景全擋住了，現(xiàn)下我只能看你。”謝厭幽幽轉(zhuǎn)頭，自下而上盯了劍無雪一會兒，抬手將折扇抵上劍無雪臉頰，努力地讓他唇角上揚。

    “我不介意你看我?！鄙倌耆艘云届o的語氣說出這話，但礙于謝厭阻撓，語調(diào)有些奇怪。

    謝厭晃了晃腦袋，收扇道：“但你并非風景?！?/br>
    誰知劍無雪蹙了下眉：“你是指我不好看？”

    被裹成球的人“喲呵”一聲，拿折扇敲劍無雪腦袋：“小小年紀，竟開始介意起美丑了？”

    “你愿意看步回風，卻不愿意看我?！眲o雪握住折扇另一端，將他的手一點點拉下來。

    謝厭借著屏風遮擋，小幅度晃了晃腿，目光散漫掠過屏風上的花鳥，最終落到劍無雪身上，這時候，他抬腿碰了碰劍無雪小腿，含笑發(fā)問：“所以，你一直在偷看我？”

    “并非偷看。”劍無雪正色道。

    “那便是想找我說話？”謝厭眼眸一轉(zhuǎn)。

    “的確有些問題?！?/br>
    “你說?！?/br>
    少年便將此前琢磨《春江花月夜》時產(chǎn)生的疑惑，逐一問出口，后來問題發(fā)散，談及劍道，言論山河，與當今時局。謝厭慢條斯理與劍無雪對答，等說完最后一句，已是星辰漫天、清輝如水。

    他們行在云間，此時的確生出些許涼意，謝厭拉了拉披風，又抬手呵了一下。

    劍無雪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謝厭注意到此，大方地伸到他眼前搖晃：“你也覺得很好看？”

    少年抬手欲抓，但恰巧陸羨云送了一壺茶進來，謝厭轉(zhuǎn)身去接托盤，生生錯過。

    “方才聽見謝長老講劍……”

    陸羨云剛開了口，就見步回風踢著步子擠到屏風圍成的方寸之地內(nèi)，打著呵欠說：“聽得人昏昏欲睡，外面兩個姑娘都已經(jīng)被你催眠了?！?/br>
    “夜已濃，正是睡覺之時?！敝x厭笑道。

    步回風往里瞅了瞅，抬手比劃：“我們把屏風挪過去一些吧，把云舟分成兩片區(qū)域，她們兩個姑娘睡一塊兒，咱們四個擠一擠?！?/br>
    謝厭挑眉：“沒想到你竟是個心細之人。”

    步回風語帶得色：“心不細，能設計出這些頂尖而上乘的武器？”

    話畢，步回風折身去挪動屏風，位置終于寬敞了，陸羨云坐到謝厭對面，繼續(xù)說適才的話。

    “方才謝長老講劍，我有幾處不贊同?！?/br>
    陸羨云送來的是一壺烏龍茶，性溫，適合寒涼體質(zhì)之人。劍無雪將倒扣的兩只瓷杯翻轉(zhuǎn)朝上，執(zhí)起茶壺、斟出茶水，其中一杯塞到謝厭手中。這人抿過一口，才問：“哪幾處？”

    “您說亂世將起，唯以殺止殺?！标懥w云道。

    謝厭仍是彎著眼睛，笑瞇瞇的：“你不同意這一句，那你認為，該如何？”

    陸羨云：“該以仁義游說兩方君主，向他們言明戰(zhàn)爭為人民帶來的疾苦，勸他們止戰(zhàn)。”

    “我想朝中主和派，便是這樣向小皇帝說的，甚至還捎帶說明了戰(zhàn)爭開銷巨大，國庫恐無力支撐。”謝厭手指慢慢撫過茶杯，緩慢說道，“可結果呢？安定侯和他的長子，不依然領兵北上了？”

    “但以殺止殺，只會造就更多殺孽。”陸羨云道。

    謝厭抖開折扇：“你錯了，蒼生的記性，通常不好。你看現(xiàn)在，除了戲文里翻來覆去說著，誰還記得三百年前建州與涼州，在胤國的版圖內(nèi)？再往遠了看去，誰還記得千年前，統(tǒng)治七州的，是那個名為東華的王朝？”

    陸羨云想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反駁，只得蹙著眉沉默。片刻后，他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