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瑗看著季玦，終于意識到，他徹底完了，他確實把自己騙進去了。

    以心換心，還真的得把心換出去。

    于是他又呼出一口氣，坐在季玦面前，低聲道：“沒什么。”

    綠綺在他身后，像看犯了癔癥的人一樣，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江瑗又扭過頭看綠綺：“你若是無事，且先回府去?！?/br>
    “殿下！”

    江瑗只好放軟了聲音，對綠綺道：“這不是還未定下嗎，這么著急干什么……我心里有數(shù)?！?/br>
    綠綺瞪了他一眼，走的時候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江瑗瞧著關(guān)上的房門，徹底舒坦了。

    季玦又問了一遍：“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瑗坐近了一點，無所謂道：“無事便不能來尋你么？”

    季玦想到綠綺剛才的樣子，又看看江瑗，最后還是玩笑道：“不能?！?/br>
    既然江瑗不想說，他就不問。

    江瑗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搖頭道：“我不來尋你，便無人來尋你了。”

    季玦失笑。

    “你真可憐?！苯ビ值?。

    季玦也裝模作樣地嘆氣：“是啊，我真可憐，若沒有你，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江瑗便更開心了。

    他站起來，說：“我之前說過，我要送你一盆曇花?！?/br>
    “那你的曇花呢？”

    江瑗伸出手，不說話，只是笑。

    季玦只好道：“知道你兩手空空了?！?/br>
    “我昨日過了一遍府里的總賬，發(fā)現(xiàn)除了皇帝，我可能是全京城最有錢的?！?/br>
    “恭喜？”季玦道，“我早知道啊?！?/br>
    “綠綺的琴壞了，是我修好的，我還幫她在琴上雕了花。”

    “挺好？”季玦回他。

    江瑗又坐下，自言自語道：“我長得也尚可?！?/br>
    季玦點點頭，問：“你今日怎么沒話找話？”

    “沒有……我是想說……”江瑗想了想，才道，“想說我二哥的婚事?！?/br>
    季玦想到了之前江瑗和綠綺的話，問道：“定下來哪家的姑娘？”

    “林將軍家的?！?/br>
    季玦愣了一下，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br>
    “是吧，”江瑗眨了眨眼，捂著心口唉聲嘆氣道，“我可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啊?！?/br>
    季玦沒理他的賣慘，沉思片刻，道：“之前青州的消息傳給六皇子那里了？”

    江瑗點頭應(yīng)是：“他那里一直沒有大動作，想來是老四壓著，否則憑他的性子，一定會搞出動靜來?！?/br>
    “除了二殿下，我們再不經(jīng)意透給所有皇子?！?/br>
    江瑗撫掌而笑，下意識握住了季玦的手：“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他話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又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

    沒對季玦起心思時，握個手好像沒什么，同榻而眠也不稀奇，反倒是明白自己起了心思后，握著人家的手，竟有點心虛，仿佛唐突孟浪得緊。

    他攥著袖口，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壞事一般。

    “二哥馬上就要成婚，我倒是好奇季小郎君你?！?/br>
    “我？”季玦詫異道。

    “你想過今后的妻子，是怎樣的人嗎？”

    季玦愣住了，愣了好長時間，才道：“我一直是一個人，竟沒想過這個。”

    江瑗心里有譜，知道了季玦暫時還沒有看上的姑娘。

    不料季玦想了想，又道：“若真的要成婚，不必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兒。”

    大人物的兒子江瑗笑容定格。

    “也沒必要有多好看?！?/br>
    自覺俊俏好看的江瑗緩緩收了笑容。

    季玦又思考一番，道：“只要品格不錯，識字讀書就好了?！?/br>
    江瑗有些震驚。他想著季玦這般高華的人，鮮有人配得上的，可季玦自己對伴侶的要求，竟然如此寬泛。

    “只有……這些嗎？”

    “再多的話，”季玦給茶壺里添了水，又道，“懂些藥理就最好了，懂的不多也無妨，我可以教她。”

    江瑗震驚地盯著季玦，而季玦毫無所覺地做總結(jié)陳詞：“對，這么一想，我可能會娶一位醫(yī)女？挺好的?！?/br>
    江瑗喝了口茶，心緒復(fù)雜。

    季玦隨意道：“殿下呢？”

    江瑗用手撐著頭，沉默片刻，看著季玦的臉，笑道：“要有斜飛入鬢的眉?！?/br>
    季玦想到時下京城流行柳葉彎眉，江瑗喜歡的這種姑娘確實挺難找的。

    “眼睛要冷，還要像琉璃一樣?！?/br>
    殿下不愧是殿下，要求確實很高。

    “鼻子挺一點，嘴唇薄一點?！苯ビ值?。

    “要對著旁人冷臉，不茍言笑，對著我像春日融雪，滿心只我一個?！?/br>
    “誰見了殿下，不會滿心只有殿下呢？”季玦笑道。

    “我亦這樣想?！苯ネ崃送犷^。

    “不光要相貌好，我還要他驚才絕艷，作詩賦文無一不會，彈琴點茶無一不好。”

    “胸有丘壑，機敏淡定，脾性溫和，寵辱不驚。甚至貧賤不移，富貴不yin。不汲汲，不營營，沅芷澧蘭，和光同塵?！?/br>
    季玦失笑，然后感嘆道：“殿下想找個完人啊。”

    江瑗也看著他笑：“是呀，季小郎君，我想找個完人。”

    “這樣的好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