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可知。”趙政將筆蘸了墨遞給嬴政，“公子可以試試?！?/br>
    趙政有意試探嬴政的筆跡，其實詔書早已寫好。嬴政自然也知道他的算盤，泰然處之，他道：“大王請講。”

    趙政一瞬不瞬地看著，道：“四年，廢相呂不韋，太后趙氏，王弟成蟜謀逆。郎中令信，將軍翦，中庶子賁，魏公子如平之，賜金千斤，繒百匹。信、翦加賜斧鉞、虎賁三百，賁封中郎將，加封侍中。如加賜美酒萬斗，美人三百，俊郎三百?！?/br>
    嬴政寫著寫著筆一頓，前幾個都是賞錢財，賜官爵，到他這兒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趙政道：“有何不妥？寡人聽魏國王公說，魏公子在魏國時，好美色，喜酗酒，男女不忌，喜怒無常。寡人所賞，公子不喜歡？”

    嬴政對魏如這種行為簡直生理厭惡，一陣反胃：“還是免了，某不喜歡。”

    “那就免了吧。但是不賞賜些什么，也不太好，對吧。”趙政拖著長長的尾音，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那就賜個封號給公子，長安君——如何？”

    空氣中安靜了一瞬。

    嬴政壓著胃里的不適，皺眉道：“長安君是大王已故尊師趙厘的封號，又與王弟成蟜相同，豈非冒犯？”

    “這個封號寓意好，寡人喜歡?！壁w政站在嬴政身后，伸手輕輕正了正他的衣領，手指撫過上面金色的紋絡：“可惜成蟜謀逆，令寡人心寒。魏公子得到它，一定要好好珍惜。”

    趙政垂眸看著嬴政，嬴政也感受到他幽深的目光，未幾，拱袖道：“卻之不恭?！?/br>
    詔書寫好后，趙政拿起來端詳了一番，低聲笑道：“公子字跡與先生像極，看來這個封號給對了。去宴會用膳吧，長安君？”

    嬴政斂眸，看不出喜悲：“大王請?！?/br>
    趙政走出了別館，嬴政與之隨行。兩個人本來就像，衣服又幾乎雷同，這么一走出來，等候在御輦旁的李信望見這一幕怔了一下，他心中涌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好像看到了兩個秦王。

    他壓下這奇妙的想法，躬身退到一旁。

    趙政示意嬴政一起乘輦，嬴政沒有推拒。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咸陽宮走去。

    御輦中，兩個人隔了相當寬敞的一段距離坐著，都是端正得不像話。趙政看著前方，漫不經(jīng)心地像是在聊家常：“寡人之前夢到先生，他在一個奇怪的地方，給了寡人一件狐裘，可惜寡人還沒來得及接住，夢就醒了?！?/br>
    “哦？”嬴政一只眉微微揚了一下，“還有這種事？”

    “是啊?！壁w政目不斜視地嘆了口氣，“結果寡人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魏公子手里拿著一件一模一樣的狐裘，你說巧不巧？”

    “巧?！?/br>
    趙政笑了一聲沒說話。

    很快，咸陽宮到了。

    宴席上，群臣已經(jīng)入座，酒菜雖然布好了，卻沒人敢動，大家都交頭接耳地說著話。

    相邦昌平君與李斯商議著改天去街上遛狗，話說到一半，秦王姍姍來遲，身后還跟著一個年輕面孔。

    昌平君眼睛一亮：“沒見過的，這是誰？這么大的行頭？”

    李斯看著那一身和秦王相差無幾的衣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道：“這就是魏公子如?！?/br>
    “就是他？救駕有功的那位？好啊，英雄出少年??！”

    李斯忙按住他：“相邦你小點聲，這位，你還是少跟他來往得好?！?/br>
    昌平君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李斯松了一口氣，再抬頭看時，魏公子已經(jīng)入座，好巧不巧，就在李斯邊上。

    昌平君立刻就把剛才的話給忘了，湊過去想要和魏公子說話。李斯暗地里掐了他一把都沒管住他的嘴：“魏公子？等會兒酒上了一定要喝，我們秦國的酒，絕對是七國里最烈最帶勁兒的！”

    李斯：“……”

    嬴政朝昌平君不咸不淡地點了下頭。

    他態(tài)度中肯，說不上熱情，也不至于冰冷，但是大多數(shù)人不會喜歡。昌平君卻跟看不見似的，依舊熱絡地道：“等會兒我敬你，要不是你，大王這回可危險了?！?/br>
    嬴政道：“都是李信和王翦父子的功勞，某不足掛齒。”

    昌平君擺了擺手：“謙虛，魏公子用過早膳了嗎？”

    “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