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是誰？”

    嬴政拿起了手邊的竹簡，“能夠看透你心思的人，比如韓非。”

    “這種人又該如何駕馭呢？殺了不免可惜。”

    嬴政略一沉默，緩緩道：“這個問題，我也在尋找答案。”

    韓非是將帝王術(shù)和法家術(shù)推到了巔峰的人，他欣賞他，也忌憚他。這樣的人到底是殺是留，或許只有后人才能給他答案。

    然而韓非這樣的人，后世還會再有嗎？又或者，還能再有嗎？

    即便有，后人又能給他所謂的答案嗎？

    嬴政陷入了久遠(yuǎn)的回憶，趙政清透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先生這一課，學(xué)生永記于心。但是……先生其實(shí)也很看重禮節(jié)不是嗎？先生特意穿了重要場合才穿的禮服?！?/br>
    趙政一眨不眨地望著嬴政。

    他覺得先生這一身衣服很好看，但是還不夠襯托先生的氣息，倘若非要找一件，那只有天子的袞服才可以。

    趙政忍不住想象嬴政穿上袞服的樣子，十二道冕旒將他的容顏擋住，清冷、高貴、威嚴(yán)、不可褻瀆……讓人懾服，也讓人著迷。

    嬴政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趙政這樣不加掩飾的、明亮的眼神，他拿起茶盞輕輕飲了一口，壓下心底那絲微弱的、奇異的羞恥感：“以后不許這么看我?！?/br>
    頓了頓，他補(bǔ)充：“這是對先生無禮?！?/br>
    趙政低頭笑了一下，像只瞇瞇眼的小狐貍：“是，學(xué)生知道了。”

    嬴政拿出了一份竹書：“那就來上課吧?！?/br>
    ·

    趙政的腿傷恢復(fù)得很好，雖然嬴政一再不放心，叮囑他不要胡來，耐不住小孩子天性好動，一入夏，趙政還是經(jīng)常和幾個小伙伴在邯鄲到處跑。

    因?yàn)殚L安君的照拂，其他質(zhì)子也得到了不錯的待遇，能夠在邯鄲自由地往來。

    這一日，趙政和燕公子丹還有魏公子如在御苑野餐。御苑是趙國王家園林，趙王偶爾會帶著大臣們到這里射獵，倘若獵到了野豬野鹿之類的，就會分給臣下們吃。

    他們野餐的地方是一處有樹蔭的河水邊。燕丹抱著劍在水邊泡腳，身旁是魏如，正在釣魚。

    趙政則倚著書，拿出心愛的書來閱讀。

    魏如不太開心道：“燕丹，你腳還沒泡好？你把魚都臭跑了！”

    “因?yàn)槟惚浚次业??！?/br>
    燕丹白了他一眼，喊趙政接住他的木劍，然后脫得光光，一個猛子扎進(jìn)深水中。

    魏如嗤笑了一聲，丟了魚竿，回頭對趙政道：“趙政，你怎么又看書？每次出來玩兒都看書，竹片都要被你翻爛了，你好無聊啊。”

    趙政道：“先生安排了功課，完不成要罰的?！?/br>
    他們在一塊玩兒，魏如當(dāng)然知道他拜了長安君為先生，撇了撇嘴，有點(diǎn)酸酸地道：“他都教你什么啊？每次問你你都神神秘秘的，你真是走運(yùn)，跟你娘逃出去還能碰到長安君，怎么就沒讓我碰到呢？”

    趙政諱莫如深地笑了笑。

    魏如像個八婆一樣湊過去，“他還會罰你？怎么罰？我聽說趙遷他們那幾個王孫，課業(yè)做錯了要打手心，你也是？”

    趙政像是頭一次知道還能這么cao作：“打手心？為什么？很疼吧？”

    魏如道：“都是這樣啊，不過王孫這么尊貴，都是伴讀的書童替他們受罪罷了。長安君不打你嗎？那他怎么罰你？”

    “不知道……”趙政想了想，“先生說我每次功課都做的不錯，他從來沒罰過我?！?/br>
    “……”魏如更酸了：“他就是嚇唬你吧，要不你今天故意不做功課，看看他會不會罰你？”

    趙政頓了頓：“不太好吧?！?/br>
    他可不想給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說，要是打手心，疼得可是他好嗎。

    魏如慫恿道：“就一次啊，你就說貪玩兒，把課業(yè)忘了——難道你不好奇長安君會怎么罰你嗎。”

    趙政搖頭：“我一點(diǎn)都不好奇。”

    魏如嘆息一聲，“無聊……瞧，燕丹上來了，我賭他肯定沒抓到魚，就他那著急的性子，能抓著才見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