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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內心仍然渴望師尊愛他,一旦相信師尊愛他,他便會如過去一般,沉淪進去。 他不愿重蹈覆轍。 葉子被拿下來不擋在眼前了,他難得看得清楚,難道要自己再給自己擋上么? 要清醒,要冷靜,要看得更清楚。 江隨瀾是這樣想的。 不光是他的心,不光是師尊,還有…… 江隨瀾轉頭看了一眼那自稱文詞柳、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清秀面容的人。 魔尊狂揚。 * 殷淮夢坐在酒樓雅間,盯著那一桌好菜。 魂燈在餐桌上幽幽亮著,殷淮夢的魔氣環(huán)著他,努力探尋,努力感知,但什么都沒感覺到。 他真的,找不到隨瀾了。 吳荷最后送上來一壺酒,說:“小瀾平時就愛吃這些,這么多年過去,口味都沒怎么變,愛吃酸辣的。人常說酸兒辣女,他這……” 雅間溫度陡然降到冰點,吳荷打了個顫,才意識自己剛說了什么,連忙噤聲,放下酒,說了句您慢用,便走了。 下樓梯時,還頗可惜地搖頭想,看來真不是孤琴仙尊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小瀾孩子的另一位父親究竟是誰,這么久面都不露,真是一點兒責任也不負。是因為隨瀾是男子卻有孕么?可是,男子生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九洲什么奇事沒有,這點事都遭不住,還修什么道。 殷淮夢慢慢給自己倒了杯酒。 他不喝酒。 過去在小銀峰,偶爾見江隨瀾喝,也是不贊同的。只是有時……隨瀾醉了,十分可愛,他便不嫌酒氣,愿意抱著他,親一親他。 那樣的日子,回想起來,竟是非常遙遠了。 殷淮夢仰頭喝下一杯酒。 于他的境界而言,這杯酒寡淡。 但聞著、嘗著酒的味道,就好像江隨瀾還在他身邊。 他自欺欺人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酒壺見空。 第18章 殷淮夢甚至自欺欺人地覺得自己醉了。 他撐著額頭,垂著眼,看著空蕩蕩的酒杯,耳邊卻清晰地聽得酒樓一切的聲響。 到了化境,足夠耳聰目明,不用神識,周身動靜都無法逃開他的感知。 殷淮夢聽見樓下大堂的客人吃酒吹牛,和好友聊天,什么都聊,從這家荷韻樓出的新菜尤為好吃,聊到如今仙魔局勢;從上古天地未分時仙神與魔神相斗,聊到現今風頭正盛的仙修與魔修。 他們提到了殷淮夢。 “聽說,聽說啊,孤琴仙尊在崎平交界與魔尊一役受了重傷,不知是被那日魔氣侵染了還是怎么,現在似乎修魔了?!?/br> “不能吧?那可是孤琴仙尊!現今所有尊者里唯一一個修無情道的,說是心如磐石也不為過,不論什么傷,也不能可能轉去修魔吧?” “嗐,你們消息哪聽來的,錯漏太多。我這兒有真消息,那孤琴——現如今得叫魔琴嘞,他不是自己轉修的,是墮魔!我有個兄弟,他師父是寒鏡府的弟子,師父的師父也是尊者,親口告訴他的。仙門這會兒憂心著呢,魔修本就來勢洶洶,咱這邊又損失一員大將——孤、魔,還是叫孤琴吧,魔琴怎么叫都不順口,孤琴尊者是化境里出了名的能打,當年南柯盛會,他一把琴讓多少尊者甘拜下風?現在倒戈到了魔修陣營,嘖嘖……” “墮魔……恐非他本意……” “時也命也罷。” 又有人插嘴:“哪是什么時命!你們不知道了吧,孤琴墮魔是為了情!你們曉得,雁歧山掌門幾百年前吧,收了個小徒弟,很招人喜歡,孤琴也喜歡,后來那小徒弟出了意外,才沒了下文。前段日子,那小徒弟回來啦,孤琴一見,嘿,就陷入愛河了,那無情道哪修得下去,可不就墮魔了!” “???真的???” 有人覺得不太可信,又有人說,也不是不可能。 殷淮夢捏著酒杯,真想沖下去告訴那些人,不是的,不是為了師弟。 他有些惱怒,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亂說話。 那日隨瀾身邊的那個男人……是叫文詞柳吧,也是,張口就說他是為樓冰破的無情道,害隨瀾那時的表情…… 殷淮夢想到就覺得心痛。 他咬咬牙,又想起江隨瀾那天都沒有聽他把解釋的話說完。 好像真的累了,倦了,不想在乎了。 樓下的人還在說。 “可是,我記得,不是說孤琴愛他那徒弟愛得刻骨銘心么,為此還傷了無情道的根基?” “嘿嘿,說到這個,我再說一個我聽到的小道消息,孤琴與徒弟不清不楚,你們知曉是為什么?是因為他那徒弟與小師弟長得十分相像!” 又是一陣欷歔不已。 殷淮夢實在聽不下去,扔下空酒杯和一桌好菜,甩袖離開了。 他回到書樓,在江隨瀾的房間,坐在床沿,垂著頭,靜默不語。 過去,他帶江隨瀾下山去玩,極偶爾的,也能碰到人傳些閑言。他向來有些虛名,身上發(fā)生點事,少不得引些議論。 那時他不喜那些人說話,每次聽神色都沉沉。 倒是隨瀾,聽得歡歡喜喜,美滋滋的樣子。 現在回想起來,殷淮夢忽然懂了,江隨瀾從別人口中聽到說師尊那么愛他,為什么開心。 那種喜悅是純粹的,因為隨瀾就是那樣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