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啟言問：“什么事？”

    江逾白簡略道：“家事。”

    段啟言還挺聰明。他竟然猜了出來：“你和林知夏快結(jié)婚了？”

    江逾白欣然承認：“已經(jīng)訂婚了?！?/br>
    段啟言立馬向他請教：“怎么求婚的，直說就行了？”

    江逾白回憶了那天晚上的經(jīng)歷。他確實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向林知夏提出了結(jié)婚的請求。于是，他描述道：“我講了心里話。”

    段啟言握著手機，若有所思。他回到省城長達兩周，湯婷婷依然留在北京工作。湯婷婷每天都會找段啟言聊天，要么損他，要么逗他笑……他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對她講一些心里話。

    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涼風襲人，段啟言在樓下買了一瓶二鍋頭。他坐到花壇邊的瓷磚上，仰頭悶下一大口白酒，借著酒后的醉意，發(fā)給湯婷婷一條很rou麻的微信：“就你一個人能讓我在大夏天穿七分褲。”

    湯婷婷卻說：“我這是為你好，我不小心碰到你的大腿，你能啰嗦半天?！?/br>
    按照段啟言往日的慣性，他八成會回復(fù)“你不碰我，就沒那么多事”，但是，今天，他竟然問：“你還想不想碰我大腿？”

    湯婷婷許久都沒有應(yīng)聲。

    段啟言正準備悶干一瓶白酒，湯婷婷發(fā)來一段長話：“我剛和林知夏打過招呼。下個月，我就要去ptsic量子實驗室。北京的工作，我辭了。”

    她問他：“喂，你明白了嗎？”

    夜風比酒水更涼，路燈的光影一霎恍惚，段啟言腦袋發(fā)昏，像是熬夜熬到了凌晨四點還沒睡覺。他答道：“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湯婷婷回了他一個笑臉。

    他破天荒地自嘲道：“拖累你了，我是個混子，在北京留不下來?！?/br>
    湯婷婷一反常態(tài)地對他展現(xiàn)了溫柔的一面：“混子還能考上北大？你別逗我笑啊。你也不是留不下來，你就是更適應(yīng)省城的環(huán)境，在省立一中當競賽老師多好啊，底薪二十多萬，還能分房子，你拿出點自信唄，師范附小第一戰(zhàn)神？再說了，我去ptsic工作，林知夏做我老板，我給她打工心甘情愿，我沒覺得不好。”

    湯婷婷還把她和林知夏的聊天記錄發(fā)給了段啟言。

    在這一份聊天記錄里，林知夏歡欣雀躍地說：“你要來我們公司了嗎？你是學硬件的，還有工作經(jīng)驗，我們公司很缺這樣的人才……太好啦，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br>
    段啟言復(fù)制粘貼了林知夏的問題：“太好啦，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湯婷婷卻說：“我靠，求你了，你別學林知夏講話?！?/br>
    段啟言莫名其妙地問她：“林知夏和我，誰更討你喜歡？”

    湯婷婷冷酷道：“你倆沒有可比性。”

    段啟言冷笑道：“行啊你，把我弄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吧？”

    湯婷婷與他冷戰(zhàn)：“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我交接工作，還要加班，先不跟你扯了?！?/br>
    段啟言初入情場，不幸慘敗。他忽然有些羨慕江逾白——看看人家江逾白，早就跟林知夏定好了關(guān)系，現(xiàn)在都快結(jié)婚了，他和林知夏談起戀愛，幾乎沒遇到過任何阻礙。

    *

    此時此刻，林知夏打了一個噴嚏。

    她剛洗完澡，才從浴室出來。

    江逾白掀開被子一角：“快過來，別著涼了。”

    林知夏一個箭步，猛沖向他。她撲進他的懷里，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剛才你在書房辦公，我mama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

    本周末，江逾白和林知夏雙方的父母就要正式見面了。林知夏透露道：“mama問我，她應(yīng)該給你父母帶什么禮物？第一次見面，她和爸爸不好意思空手過去?！?/br>
    第157章 會晤

    江逾白還沒回答，林知夏又提出一個問題：“我能不能把我自己做的手工藝品送給你的爸爸mama？”

    “當然，”江逾白解釋道，“送禮送的是心意，你的心意很珍貴。”

    林知夏摟住他的脖子：“那天我和你說過，結(jié)婚有點麻煩，牽扯到兩個家庭，我不太了解你的親人?！?/br>
    江逾白安撫般地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別擔心，沒什么要緊的。我爸媽工作很忙，每年在省城待不了幾個月，我和他們見面的機會也不多?！?/br>
    林知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他又告訴她：“你喜歡做科研，給學生講課，就把時間花在學校，家里的事情交給我?！?/br>
    江逾白聲調(diào)漸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別為了我去特意和誰打交道?！?/br>
    林知夏語無倫次：“你這樣……”

    “怎么？”他問。

    林知夏感慨道：“我覺得你太好了?！?/br>
    她小聲說：“我見過你的爸爸mama，我挺喜歡他們的，但是……有一種距離感，你明白嗎？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其實不太在乎錢?！?/br>
    江逾白沉默兩秒，才回答：“我明白?！?/br>
    林知夏驚奇道：“你這么理解我？”

    江逾白平靜地提醒她：“我從小看你的日記長大?！?/br>
    林知夏右手關(guān)掉床頭燈，左手伸進他的睡衣下擺，她的指尖就在昏暗的黑夜里探路，時輕時緩，直至抵達他的心口。她往他的耳邊吹氣：“原來是這樣啊……”

    江逾白微微仰頭，任由她為所欲為。

    林知夏黏他黏得更緊，越發(fā)直率地向他表白：“我真的好喜歡你。”

    江逾白順勢問她：“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

    林知夏認真考慮了一小會。她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我每周在我家住三天，在你家住四天，怎么樣？”

    江逾白和她討價還價：“這套房子也是你的家，離你們學校更近。你周一到周五住在這里，我接送你上下班……”

    林知夏指出一個事實：“我從你家出發(fā)，步行到學校，最多十五分鐘，這么短的路程，你就不用接送了吧?！?/br>
    江逾白沒有應(yīng)聲。

    他躺倒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連他的肩膀都遮住了。

    林知夏快要笑死了。她趴到他的身側(cè)，戲謔道：“江江江江逾白，你怎么這么有意思啊，我算是發(fā)現(xiàn)了，每一次我們聊天，你心里鬧了別扭，就會把自己遮起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br>
    江逾白說：“現(xiàn)在跟小時候差得遠了?！?/br>
    “哪里不一樣？”林知夏偏要說，“我感覺差不多?！?/br>
    江逾白忽然掀起被子，直接罩住了林知夏。林知夏立刻躲到旁邊，笑聲更歡快，他們在寬敞的大床上玩鬧，鬧到后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胡天胡地，整間臥室里充滿了濃情蜜意。

    將近午夜時，林知夏累得睡著了。

    江逾白一手將她攬過來，她迷迷糊糊地攥住他的手指，他在這時候心想，林知夏說得沒錯，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但他的情況十分特殊。他的性格和習慣都受到了林知夏的影響，她是他成長經(jīng)歷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經(jīng)常用“完美無缺”來形容林知夏——她是完美的，而他無法忍受缺少她的生活。

    當初在國外念書時，林知夏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讓江逾白印象深刻。

    林知夏說，如果江逾白和她分手，她會特別難過，但是，只要給她一段時間，她就能走出陰影，專注于自身的工作。

    換位思考，江逾白卻做不到。

    因此他偶爾也會有危機感。

    他在黑暗中緩慢收攏手臂，林知夏的后背貼緊他的胸膛。現(xiàn)實美好的像是一場夢，無論入睡前，或是入睡后，他總在想她。

    *

    第二天就是禮拜日，林知夏起了個大早。她換了一套新衣服，坐到鏡子前化妝。她的皮膚很好，雪白水潤，極有光澤感，并不需要粉底液，她就簡單地用了一下睫毛膏和眼線筆，還讓江逾白幫她挑選了口紅的顏色。

    妝成之后，林知夏興致勃勃：“怎么樣？給個評價。”

    江逾白站在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雙眼。他說：“完美無缺?！?/br>
    林知夏卻說：“情人眼里出西施?！?/br>
    江逾白用指腹輕輕摩挲她：“誰都知道你有多漂亮。”

    林知夏眼中含笑。她推走了江逾白挑她下巴的食指，還從座位上站起來，路過他的身邊，帶起了一陣沁人心脾的香風。

    江逾白深吸一口氣。

    手機在他的衣服口袋里震動。他點亮屏幕，見到了叔叔發(fā)來的消息：“急報，你爺爺奶奶也來了?！?/br>
    江逾白的爺爺奶奶原本在馬爾代夫度假。不過，爺爺奶奶提前結(jié)束了假期，回到省城，還要參加今天的親家見面會。

    幸好，江逾白的叔叔充當了通風報信的角色。

    叔叔發(fā)給他一段長話：“我的老爸老媽和大哥大嫂都沒想到你會直接訂婚。他們沒接觸過小林的家人，心里有顧慮，很正常。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你和小林訂婚，確實太突然了。”

    江逾白問他：“你們在家里討論過這件事？”

    叔叔答非所問：“有天晚上，我喝醉酒，把婚禮上鬧的烏龍講給你嬸嬸聽了，你嬸嬸就很喜歡小林，還給小林準備了幾樣禮物?！?/br>
    江逾白很客氣地表達了謝意，又讓叔叔把具體的禮單報出來。

    叔叔開始盤點：“一條鉆石項鏈，一個鉑金包，一張無限免費購書卡，一張金沙酒店的貴賓美容服務(wù)卡，就這四樣?xùn)|西?！?/br>
    金沙酒店是新加坡的豪華酒店，在省城也有一家分店，消費水平極高。江逾白知道嬸嬸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她畢竟出身于新加坡頂級豪門，名字能排上世界名媛榜，去美國度假都有狗仔跟拍。她精心準備的禮物，除了“無限免費購書卡”，其余三件……林知夏可能都不會收。

    江逾白就和叔叔說：“林知夏的臉皮薄，嬸嬸一次送她這么多禮物……”

    叔叔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叔叔忙說：“我這就和你嬸嬸聊聊，讓她少帶兩件?！?/br>
    江逾白說：“多虧有你，叔叔?！?/br>
    叔叔秒回：“不用謝我，有情人終成眷屬?！?/br>
    *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萬里無云，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林知夏站在自家小區(qū)的單元樓門口，和她的爸爸、mama、哥哥匯合。

    爸爸面露猶豫之色：“夏夏，要不這樣，爸爸跟你順路去一趟商業(yè)街，買幾個帶牌子的皮包、皮夾，送給人家小江的爸媽……”

    “別費事了，”林澤秋卻說，“我們家沒人買過奢侈品，用不著打腫臉充胖子。”

    林澤秋的目光毫無偏移，連影子都是筆直的。他穿著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裝，黑色皮鞋擦得油光锃亮，右肩挎著他從淘寶上買來的價值四百元的昂貴公文包，左手戴著他在公司年會上中獎獲得的一塊卡西歐電子表。他的爸爸mama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他們一家人過年都沒有這么隆重。

    林知夏察覺到非同一般的氣氛。

    她立刻扒開一個紙袋：“你們看，這是我自己做的量子計算機模型，巴掌大的模型，總共有三個……我原本是想做來當教具的，不過暫時用不上。我和mama商量了一下，不如就把這些模型當作禮物，送給江逾白的爸爸mama?！?/br>
    林澤秋往袋子里瞥了一眼，內(nèi)心冒出一陣不妙的預(yù)感。

    他跟著林知夏往前走，坐上了江逾白的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