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江逾白擺出了應對面試的嚴謹態(tài)度。他抬起頭,朝著屏幕,流利作答:“以下是我個人的理解。假如我喜歡你,‘喜歡’是動詞,表達了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林知夏插話道。 江逾白說:“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知夏雙手捧臉:“我們現(xiàn)在就在一起了,我們是好朋友?!?/br> “是的,”江逾白附和道,“我們確實是朋友。” 江逾白開口之前,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他應該避免談到自己對林知夏的觀感。他在“愛情”的話題上講得越多,越容易露餡,他對“愛情”本身一無所知,全憑一腔孤勇在感情的路上摸黑瞎走。 林知夏并未察覺他的心理變化。她從哲學的角度入手,和他分析“靈魂伴侶”的意義與可能性,或許是她的錯覺,今晚他看她的眼神格外專注,她思考的速度變慢了,幾乎融化在他的目光里。 “靈魂伴侶”才剛講到一半,她竟然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她轉(zhuǎn)而問起了江逾白的面試。 江逾白說,他大概會在今年十二月參加面試。 面試的淘汰率較高,他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有預感,你會通過的,”林知夏告訴他,“我打算申請劍橋的博士,我們可以在那里一起度過兩年?!?/br> 第85章 面試 江逾白開始期待他的本科生活。他說:“我們又是校友了。” “嗯嗯!”林知夏點了點頭。 從這天開始,江逾白加大了復習的力度。他的心態(tài)從“我最好能考上劍橋”演變?yōu)椤拔乙欢ㄒ蟿颉薄?/br> 江逾白取消了娛樂活動。朋友喊他去馬場騎馬,被他委婉地拒絕。叔叔邀請他去聽音樂會,他卻再三推脫。 江逾白沉浸在學習的氛圍中,偶爾會假想一下他和林知夏的未來。他將在本科畢業(yè)之后回國,進入家族企業(yè),承擔他的責任,而林知夏會在大學里任教,繼續(xù)她的科研工作。他由衷地希望,到了那個時候,林知夏和他的關系能突破友情的界限。 他心甘情愿經(jīng)歷漫長的等待。 * 江逾白的自我封閉式訓練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到了今年的十二月,他乘坐飛機,只身前往英國劍橋參加面試。 面試當天,江逾白在早晨六點起床,洗了個澡,梳好頭發(fā),戴好手表,穿上襯衫和西裝,在他的房間里來回踱步。他承認他有一點緊張,因為他不能接受失敗。 此時,正是北京時間的下午兩點多鐘,林知夏坐在寢室的床上,打開筆記本電腦,給江逾白發(fā)送qq消息:“你起床了嗎,可以和我視頻嗎?” 她等了幾秒鐘,江逾白回復道:“可以?!?/br> 林知夏開啟視頻,立刻見到了江逾白。她面朝著電腦屏幕,雙手拍掌,贊不絕口:“你今天真的好帥!好有氣質(zhì)!” 江逾白沒料到林知夏一開場就這么直白。 林知夏還說:“你往后走幾步,我想看你的全身?!?/br> 江逾白靜立不動。 林知夏催促道:“快點,讓我看一下?!?/br> 江逾白表面上說著:“我沒什么特別的……”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還特意站到了攝像頭的正前方,好讓林知夏從正面觀察他。 他們兩人的目光透過屏幕交匯,像是穿越了長久的時光,回到了當年朝夕共處的情境。 林知夏伸出手指,輕輕地觸摸攝像頭。江逾白與她心有靈犀,他的手指也搭了上去——在虛擬網(wǎng)絡世界中,他們指尖相碰,林知夏又打出一行字:“面試加油!你是最棒的!” 江逾白鬼使神差地反問她:“在你眼中,我是最棒的?” “當然!”林知夏特別肯定。她還說:“你是我認識的最優(yōu)秀的男生,性格很好,人又溫柔、聰明、穩(wěn)重、理性、有耐心,你就是最棒的!” 林知夏瘋狂夸贊江逾白,滿足了他可恥的虛榮心。 江逾白不再有一絲緊張感。他吃過早飯,又復習了一遍筆記,從容不迫地出門了。 * 十二月的天氣有些冷,天空顯現(xiàn)出陰沉的藍色,風中激蕩著凜冽的寒意,學院內(nèi)的古老大理石建筑靜靜地矗立在四周,環(huán)繞著幾塊方形的修剪整齊的碧綠色草坪。 江逾白穿過草坪中央的一條石路,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他掃眼一看,見到了十幾位西裝革履的高中生。 那些學生來自世界各地。他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有些同學在聊天時透露了自身的實力和背景,營造出無形的壓力。 江逾白聽見一位學生泄氣的話:“三一學院錄取我的概率,就跟我買中彩票的概率一樣……” 江逾白走到這位男同學的面前:“概率再小,總比沒機會好?!?/br> 這位男生和他握手:“你在哪里讀的高中?” “在北京?!苯獍渍\實地說。 那男生雙眼一亮:“老鄉(xiāng)?” 江逾白否認道:“我不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 江逾白和這位男同學閑扯幾句,雙方維持著客氣又冷淡的交談,直到監(jiān)考員把他們帶進考場。監(jiān)考員是一位本校的大學生,看起來非常年輕,可能只有十八九歲,他的態(tài)度很隨和,還開了個玩笑,讓大家不要害怕筆試。 江逾白從不害怕筆試。 何況這場筆試只有一小時。 試卷上的題目很難,很考驗數(shù)學功底。 自從認識了林知夏,江逾白多年如一日地鉆研數(shù)學,埋頭苦學,從未懈怠過。他用高中數(shù)學競賽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堅信著“笨鳥先飛”和“勤能補拙”的道理。 現(xiàn)在,他的辛苦有了回報。他順暢地寫完前六道題,卡在了第七題上,他凝神細思,手速如飛,好不容易解答完畢,監(jiān)考員說:“youhavetenminutesleft.” 只剩十分鐘了。 江逾白還有三道題沒寫。 他第八題的題目,來不及細想,全憑直覺寫出答案,并用同樣的方法,趕在考試結(jié)束之前寫完第九題。 然后,江逾白帶著這張卷子,走向了面試地點。 筆試和面試幾乎是無縫銜接的,筆試是面試的前奏和鋪墊。寫完卷子上的七道題,并不能在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江逾白還得給面試官留下深刻印象,才能獲得入學的資格。 江逾白的兩位面試官都是學術成就極高的教授。他剛踏進辦公室,就感受到了教授的凝視,他不慌不忙地和教授們寒暄兩句,雙手遞出了自己的卷子。 第一位教授針對卷子上的題目,向江逾白提問,江逾白回答得非常流暢。那教授面露微笑,點了點頭,又和他談起第九題和第十題——這兩道題,其實都在江逾白的能力范圍之外。 第二位教授開始引導江逾白,給他提供了簡單的思路,他立刻抓住了重點,口述出一種方案。 江逾白的家庭老師曾經(jīng)教導過他:劍橋的面試有點麻煩,你要拿捏好態(tài)度——你不能太強硬,表現(xiàn)出任何攻擊性,也不能屈從于權(quán)威,毫無主見。你不能滔滔不絕,更不能沉默寡言。你要溫和、禮貌、自信、誠實,相信自己的判斷,及時糾正自己的錯誤。 江逾白堅守這個準則。 兩位教授都露出了笑容。 其中一位教授和江逾白探討完卷子上的題目,又給他出了一道速答題:假設你在玩一個游戲,你有一枚硬幣,你拋擲這枚硬幣后,如果硬幣的正面朝上,游戲繼續(xù),你還能獲得一元錢,如果硬幣的反面朝上,游戲立刻終止,請問你的收益期望值是多少? 江逾白開始作答。他說,拋擲一枚硬幣,正面和反面朝上的概率并不確定,因為題目沒有描述硬幣本身的情況。他假設硬幣正面朝上的概率為a,反面朝上的概率為b,期望值應該是a/b。 接下來,教授又把這道題變成了博弈論,玩家的人數(shù)增加了。 江逾白撿起一只馬克筆,在一塊白板上畫出示意圖,教授不斷增加題目的難度,聯(lián)系起了數(shù)學和經(jīng)濟兩個領域,甚至考察了一點哲學。 江逾白一直沒有冷場。他的思路永遠清晰,還能引經(jīng)據(jù)典,面十分廣闊。 江逾白為了和林知夏達到思想共鳴,這些年來不知道看了多少書。林知夏的思維模式非常跳脫,想象力更是天馬行空,尤其她小時候,完全不考慮江逾白的心理狀態(tài),只要她逮住了他,什么話都能講。 面試即將結(jié)束,江逾白想起林知夏,短暫地走神了幾秒鐘。他聽見教授夸獎了他一句,他放下心來,和教授道別,緩緩地走出房間正門。 室外北風呼嘯,寒意侵襲,江逾白獨自一人在路上散步。他回憶整個面試過程,感覺還算可以,沒有特別出彩,也沒有犯什么錯。 江逾白返回住處后,親朋好友都給他打來電話。 江逾白的叔叔問他有沒有把握,他簡短地概括:“我不確定?!?/br> 叔叔擔心他考砸了,就不敢再問。 林知夏問他考得怎么樣,他詳細地回復:“考得還好,除了數(shù)學和經(jīng)濟,還有哲學內(nèi)容。老師問我,人類有沒有自由意志,這是你常說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林知夏又問。 江逾白平靜道:“引用了康德學派的假說?!?/br> “那應該沒問題,”林知夏分析道,“你是經(jīng)濟系的學生,你了解自由意志和決定論,讀過康德的作品,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會被錄取的!” 江逾白表現(xiàn)得很謙虛:“也許別人比我更優(yōu)秀?!?/br> 江逾白這么一說,林知夏以為他沒自信,她又表揚了他好幾句,聽得他心里很高興。他充滿耐心地等待著劍橋的錄取結(jié)果,很想知道他是否能和林知夏一起留學。 * 2011年一月份,江逾白回到了省城,準備過年。他的高中生涯快要結(jié)束了,今年九月份,他將成為一名光榮的大學生。 在江逾白的高中同學看來,江逾白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生。他精通英語和法語,理論功底扎實,考試分數(shù)極高。他和同學一起做小組作業(yè)的時候,總是扮演領導者的角色,大家都對他心服口服,幾乎忘記了他的年齡比大家都小。 此外,江逾白一點都不驕矜自傲。他對自己的定義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江逾白的高中同學幾乎一致認為,江逾白必然能考進他想去的大學。 同學們富有先見之明。 2011年一月份的某一天早上,江逾白打開申請系統(tǒng),第一眼就看到了劍橋的錄取通知。他平靜地關閉網(wǎng)頁,重新打開,確認自己收到了相關郵件,又了一遍錄取通知信,這才向他的親朋好友播報好消息。 第86章 小組作業(yè) 江逾白收到了許多褒獎和祝福。 他的叔叔更是激動不已,連聲稱贊:“小江,你怎么能這么優(yōu)秀?真不愧是我們家的孩子,才十五歲,就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學……” 叔叔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感嘆道:“小江,等你長大了,我們可以放心地把家里的工作都交給你?!?/br> 江逾白爽快地答應了。 江逾白的爸爸在北京有一家投資公司,江逾白每周都會抽空去一趟公司,旁聽他們的晨會。 會議結(jié)束之后,江逾白還要留在公司里上課。他的爸爸mama組建了多個團隊,專門給他講解現(xiàn)實中的商業(yè)模式、家族內(nèi)部的管理機制、家族集團的具體業(yè)務等等。 江逾白發(fā)現(xiàn),繼承家業(yè)主要有兩個難點:第一,父輩手中的政商資源,無法完全傳給江逾白。江逾白必須拓展交際圈,開辟自己的人脈線。第二,他年輕尚輕,資歷太淺,要想坐上管理層的位置,必須有父輩的輔助,確保他不斷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