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林知夏一怔。 江逾白說:“我家里什么都有。” 其實,江逾白的司機、莊園、阿斯頓馬丁都在全年級出了名。 六年級的學長自稱他的父母都在江家公司工作。學長還說,江逾白的爺爺是胡潤富豪榜上的人物,江逾白的mama家族經(jīng)營本省的建材建筑鋼業(yè)。 學長的描述,深奧又難懂。 四年級(一)班的同學們,或多或少都知道,江逾白很有錢。 江逾白的綽號就成了“一班首富”。 那么,“一班首富”江逾白的家,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董孫奇很想一探究竟。他彎腰摟住江逾白的肩膀,用一種“哥倆兒好”的語氣問他:“我能去你家玩嗎?” 江逾白正要拒絕,董孫奇冷不丁來了一句:“江逾白,你不會只讓女孩子去你家玩吧?你別看不起男生。你自己就是男生?!?/br> “行。”江逾白一口氣邀請了四個人。分別是他的同桌林知夏,班長董孫奇,坐在林知夏前方的甘姝麗,還有他的朋友丁巖。 奇怪的是,周步峰也轉(zhuǎn)過了身,坐在椅子上前后晃動。他的視線一直聚焦于江逾白,似乎也在等候江逾白的邀約。但是,江逾白在心底發(fā)誓:我絕對不會邀請他。 * 本周的周日早晨6:00,江逾白起床了。 他遵循著生活的規(guī)律,八點半上床睡覺,六點起床,然后洗漱、晨練、洗澡、吃飯。 早晨7:30,鋼琴老師過來給江逾白上了一堂課。 江逾白在彈鋼琴時,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可以在林知夏的面前彈奏一曲?林知夏聽得懂曲調(diào)嗎?如果她不懂,他就翻盤成功了。 余音悠長,他按下最后一個音符,心中構(gòu)造出一幅藍圖。 上午10:30,江逾白思維清醒,衣著整齊。他離開自己的臥室,走到樓下,站在一扇落地窗之前,耐心等待同學。 窗外草坪一望無際,道路寬闊,街燈聳立。 江逾白的家里派出兩輛轎車,從全市不同的小區(qū)載來同學。在新加坡念書的時候,江逾白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到家中做客。而他回國上學尚且不滿一個月,竟然就飛快地融入了班級,融入了群體,擁有了許多朋友——這讓江逾白的mama很欣慰。 爸爸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江逾白還是在國內(nèi)更適應(yīng)?!?/br> mama也說:“我們的兒子將來做決策,肯定要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他不能只認識新加坡的一個階層?!?/br> 江逾白的爸爸坐在莊園頂層的一處酒吧式露臺上。他端起玻璃杯,又看了一眼手表:“我該出發(fā)了。這次我要在北京待半個月,再去一趟上海和蘇州,行程排滿了……” 他的妻子笑著催促:“行,你快去吧?!?/br> 他們二人在涼風吹拂的露臺上接吻。 直到風停。 地面的路上駛進來兩輛車。車停穩(wěn)后,走下來五個孩子——兩個女生,三個男生。 江逾白記得,自己只邀請了四個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五個? 他掃視這群同學,除了林知夏、甘姝麗、丁巖、董孫奇,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孩子。那位男孩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我是董孫奇的鄰居。我十三歲,我叫聶天清。” 聶天清長相清俊,身材瘦高。他穿著本市一中的校服,站定于碧色如茵的草坪。 他自稱是董孫奇的鄰居。 江逾白毫無感情的目光落在了董孫奇身上。 董孫奇連忙介紹道:“聶天清是我們小學畢業(yè)的同校學長!他今年上初二了!他家前年就搬到我家樓上,我經(jīng)常跟他打電游……” 董孫奇搭住江逾白的肩膀:“江首富,我?guī)€人來玩,你給我一個面子?下一次,你去我家,你帶幾個人都行?!?/br> 第6章 量子糾纏 江逾白勉強有一套待客之道。 他領(lǐng)著同學踏進家門。 林知夏第一個發(fā)出感嘆:“好高的天花板。” 她仰頭望著掛在頭頂上方的吊燈。吊燈的枝葉都是金絲勾邊,燈泡被做成了白玉的形態(tài),觀感十分奢華典雅。 林知夏雙手背后,猶豫著踩上一塊地磚。 地磚和正廳中央的一座茶幾渾然融為一體,磚石用料皆為漢白玉大理石,整塊切割,雕工精細。黑色沙發(fā)靜置于茶幾周圍,干凈得仿佛超脫了塵世。 林知夏忍不住走向了茶幾。茶幾上擺著一只琺瑯彩的花瓶,瓶中插有一束鮮艷的玫瑰花,林知夏又伸手摸了一下玫瑰花瓣。 “我家有個玫瑰園,”江逾白對林知夏說,“你要是喜歡玫瑰花,可以去扯兩朵?!?/br> 林知夏搖頭:“我暫時不研究植物學?!?/br> 江逾白左手揣進衣服口袋,暗中感嘆,林知夏不愧是他的競爭對手。 正廳的東南方,兩位家政人員還在打掃衛(wèi)生。她們年約四十歲,身穿統(tǒng)一的制服,正用軟布擦拭著一座大理石雕像。 那是一座高達三米的普魯托斯塑像——普魯托斯是希臘神話中掌管知識和財富的神明。他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靜靜地佇立在樓梯扶手的側(cè)邊。 所有孩子都看呆了。 除了江逾白。 江逾白成長于這種環(huán)境。他早已見怪不怪。他帶著五位客人去了自己家里的電影院。 董孫奇作為四年級(一)班的班長,自認為是見多識廣的一個人。但是江逾白的家境已經(jīng)超脫了他的所有想象。他驚嘆道:“江逾白!你家還有電影院?” 江逾白并未回答。 董孫奇拉住聶天清的手:“聶哥,你說,造一棟這種房子,得花多少錢!” 聶天清說:“幾個億吧?!?/br> 他踏進電影院的正門,笑了一下:“這里的一座家庭電影院,超過了我全家的住房面積?!?/br> 聶天清是這一行同學之中唯一的一個還背著書包的人。他不像是來做客的,倒像是來上學的。比起其他四位同學,聶天清明顯更為拘謹刻板。他和董孫奇一起落座于電影院的沙發(fā),挺直腰桿,等待觀影。 這時,江逾白打開常溫保鮮柜,端出一只玻璃盆。盆中裝滿了果rou飽滿的鮮紅草莓。他雙手抱著玻璃盆,小心翼翼把這一盆草莓擺到了林知夏的面前。 林知夏坐在座位上,抬起頭,呆呆地將他望著。 他隨口說:“不用感謝我。我昨天碰巧買了草莓?!?/br> 林知夏拾起一顆草莓,嘗了一口,笑眼彎彎:“好甜?!?/br> 她問:“你也嘗了嗎?” 江逾白一怔,應(yīng)道:“剛買回來……我就嘗了?!?/br> “謝謝,”林知夏清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靈魂,“謝謝你知道我喜歡吃草莓,為了我的到來而特意準備,特意事先品嘗。你把草莓洗干凈之后,還把它們放進了保鮮柜里。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br> 江逾白呼吸凝滯。 是的,林知夏很聰明,聰明到異于常人。他一直清楚這一點。 前方的大屏幕光影變幻,熟悉的音樂傳入耳邊,江逾白為大家準備的電影是《哆啦a夢:大雄的貓狗時空傳》。 江逾白之所以從眾多動漫人物中選擇了哆啦a夢,正是因為林知夏的書包和文具盒都是哆啦a夢。要想打敗對手,必須先了解對手。 隨著電影拉開序幕,江逾白側(cè)頭去觀望林知夏,果然,林知夏眼底發(fā)光,看得入迷。 江逾白放下心。 《哆啦a夢》的片頭曲正在播放,林知夏小聲地跟唱:“こんな事いいな出來たらいいな,あんな夢こんな夢……” 她一邊唱,一邊笑。 坐在林知夏身邊的甘姝麗問道:“你會說日語嗎?” 林知夏回答:“日本語がもっとうまくなりたい?!?/br> 甘姝麗聽得發(fā)懵:“什么意思啊?” 林知夏翻譯道:“我希望我的日語能變得更好?!?/br> “你幾歲開始學?” “去年?!?/br> “你會講幾門外語?” “目前是四門。” 甘姝麗驚訝極了:“你好厲害?。 ?/br> “不,我一點也不厲害,簡直不值一提,”林知夏一口咬定,“外語是一種工具和橋梁。比如法國理論數(shù)學的基礎(chǔ)很強,為了看懂法語著作和論文,有些數(shù)學家就會去學法語。你聽說過自然語言處理算法嗎?就是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研究這個方向的最厲害的科學家,基本都會好幾門語言,我在向他們看齊。他們精通外語,是為了推動世界發(fā)展,減少文化隔閡,讓地球上的大部分人不用再為外語而感到頭痛?!?/br> 甘姝麗將信將疑:“你……你在家自學嗎?” “對呀,”林知夏誠實地吐露,“自學是最快的學習方式?!?/br> * 此時,江逾白已經(jīng)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屏幕上,觀賞得津津有味。丁巖卻在他耳旁偷偷問:“江逾白,你只給林知夏端了草莓?” 江逾白說:“柜子里還有別的水果。你想吃,你自己去拿?!?/br> 丁巖震驚極了:“你對林知夏這么好……親手給她送水果,你真的想打敗她嗎?” “噓,”江逾白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看電影時,禁止喧嘩。” 丁巖警告他:“江逾白,你不要忘記了戰(zhàn)斗的初心?!?/br> 江逾白伸了個懶腰:“我沒有忘記初心。我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br> 丁巖發(fā)出疑問:“是什么?” 江逾白答不出來。他身體向后仰,躺在柔軟寬敞的座椅上。封閉又昏暗的放映室內(nèi),唯獨屏幕散發(fā)出溫和亮光。 江逾白知道,電影里的哆啦a夢和大雄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胖虎一定會在正義與邪惡的邊界線上左右搖晃。靜香會為別人打抱不平。小夫再膽小也有勇敢的一面。若干年后,現(xiàn)在的觀眾都將長大,而當年的動漫人物依然留在當年。 他不禁回憶起林知夏提過的一個問題。 她曾經(jīng)問他:你覺得意識和時間能衡量這個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