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完結(jié)+番外_225
祝燕隱撐起一把繪著翠竹的傘,一邊在細(xì)雨里倒著走,一邊頗有經(jīng)驗地說:“那我們明天要早些動身,否則等各家的車隊都出來,街上就擠了,這里距離清芙河還是有些距離的?!?/br> 清芙河位于城南山中,九曲十八彎地穿過峽谷,在蒙蒙細(xì)雨中是最有看頭的,據(jù)說山嵐白霧繚繞,美如仙境,所以吸引了許多文人蜂擁前往。 厲隨扶住他的胳膊,免得踩了苔蘚滑倒:“只有文人?” 祝燕隱回答,嗯,只有文人。 至于為什么這么美的景色,城中百姓卻沒有興趣,那當(dāng)然是因為嫌麻煩啊,江南勝景何其多,尋常人誰會想在雨季進(jìn)山,又濕又滑的難走死了,還不如在家看看屋檐上掛著的雨。 不嫌麻煩的只有文人,因為他們?nèi)砍燥柫藫蔚摹皇?,因為他們書念得多,心思自然?xì)膩,對世間各種美的事物都有天然執(zhí)著的追求,比如美人和美景,所以就算路很難走,那也是值得的。 厲隨答應(yīng):“好,那我明早來叫你?!?/br> 祝燕隱:“嗯嗯嗯?!?/br> …… 第二天早上,祝二公子裹在松軟單薄的蠶絲被里,睡得一臉香甜,正做夢呢,突然就被人捏住了鼻子強行叫醒,他連眼睛都懶得睜,直接拉高被子裹住頭,試圖將美好的夢境重新續(xù)上。 厲隨靠在他身邊:“不是說要早些出門嗎?” “這才什么時候,天都還沒亮呢?!弊Q嚯[啞著嗓子抱怨,“我再睡一會兒?!?/br> 厲隨手指繞過枕上一縷滑軟頭發(fā),低頭親他的臉。 祝燕隱躺得雷打不動。 沒有誰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就算是超冷酷的江湖大魔頭也不能。 當(dāng)然了,更主要的還是不怎么舍得叫。 于是厲隨就陪著他繼續(xù)睡了一會兒,直到天亮了,外頭開始有仆役活動了,祝燕隱才打著呵欠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勇于推卸責(zé)任,都是你要睡,我們才會遲到的,現(xiàn)在一定會被堵在城外。 厲隨用手指戳他的腰。 祝燕隱笑著往床下跑:“別鬧了,你也快起來!” 文人出門都是要成群結(jié)伴的,可能是為了思想的碰撞,也可能是因為山路實在不好走,人多還能心理平衡一點,總之大家都是一早就約好的日子,各自帶著酒與筆,盼著能在雨中河畔變成醉與詩。 祝府人多,少爺們都是各走各的,祝燕隱因為賴床,光榮成為墊底的最后一名。祝忠還特意選了一架最小的馬車,結(jié)果依然被堵在城門口,半天往前挪不了一步。 祝燕隱單手撐著腮幫子:“唉!” 厲隨閑閑靠在柔軟的墊子上,翻著手邊一本書,隨口問他:“著急?” “倒沒什么急事。”祝燕隱趴在車窗上往外看,“早知道這么擁擠,就讓忠叔換一輛大點的車了,還能無所事事地躺會兒?!?/br> 厲隨合上書:“不怕淋雨的話,我?guī)愠鋈ヲT馬?!?/br> 祝燕隱心花怒放:“好的好的!” 于是被堵得七葷八素的各位讀書人們,正在各自車?yán)锎蝽锬?,突然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小小的驚呼。 厲隨單手抱著祝燕隱,縱身從一列列馬車頂上蜻蜓點水般踏過,身姿之輕巧,車?yán)锏淖松踔炼几杏X不到顛簸,只來得及看到一片雪白衣擺從窗外掠過,帶起一股細(xì)細(xì)回旋的風(fēng),再細(xì)找時,那一雙身影卻已經(jīng)遠(yuǎn)去了。 啊,這天下第一的武林至尊。 還有武林至尊的馬。 踢雪烏騅生于西北,長于西北,地廣人稀野跑慣了,從來沒有人教過它謙讓的禮數(shù)?,F(xiàn)在一見主人已經(jīng)去了城外,自然心中躁動,于是昂著脖子長嘶一聲,縱身一躍也向前沖去。沿途車隊哪里見過這野蠻大馬,渾身跟裹著颯颯的風(fēng)霜雷電一樣,所經(jīng)之處必一片人仰馬翻,慌得眾人趕忙勒緊自家馬韁給它讓路。 厲隨打了個呼哨。 踢雪烏騅從矮坡一躍而下,落地時,堅硬的四蹄牢牢釘在地上,前腿微微彎曲,整匹馬呈現(xiàn)出一種即將生出雙翼、踏云而行的完美流線姿態(tài),漆黑皮毛被細(xì)雨浸得油光發(fā)亮,威風(fēng)極了。 后頭的車隊:“哇!” 所以這個賞景日,在許多文人的詩與畫里,都出現(xiàn)了一匹黑色無敵的馬。 山里的雨很小,比牛毛還要更細(xì)幾分,倒更像是貼在皮膚上的水霧,路也泥濘。 而像這種泥濘的小路,車馬是一定上不去的,只有靠著自己慢慢往上爬。 厲隨收住馬韁,問懷里的人:“你先前是怎么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