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呸!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不過……好像他和小崽子待在一塊兒的時候,系統(tǒng)的話就會變得格外多? “也行!” 稍微考慮片刻,秦宿昔就答應(yīng)了小崽子的要求。 趁這個機會也正好讓他試試,能不能借著小崽子把系統(tǒng)給炸出來! “真的?” 金闕離眼中略顯懷疑地看了秦宿昔許久。 直到對方再三保證不會騙他,他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臨溪亭。 按照侍衛(wèi)先前的描述,那個女人應(yīng)該是在御花園里的‘林湖道’附近。 他本身就對整個皇宮的布局了如指掌,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欒煙所在的地方。金闕離正想過去時,卻遠(yuǎn)遠(yuǎn)睹見了一個他非常不想看見的人正朝著這邊兒走來。 他擰緊眉頭,立刻閃身進(jìn)了離自己最近的一片樹叢里躲藏好…… 欒煙坐在亭中發(fā)呆,抬眼便見云妃也和她一樣也是獨身一人,還提著個木桶朝著這兒走了過來。 她這才將自己臉上所有的情緒都收了起來,朝著云妃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道:“見過云妃娘娘。” 像是沒想到此處除了自己還有旁人來一般,云妃微愣了一下,才冷著臉淡然道:“你我同為妃位,沒這個必要?!?/br> 云妃這臭脾氣,換做是宮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 可欒煙的性子軟和大度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唯有被逼急了眼時,才會露出平日里藏的不見天日的刺。她與云妃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多也不過是個見過一兩面的點頭之交罷了,自然不會與之有什么過多的爭執(zhí)。 她只淡笑了一下,回了句:“娘娘說的是。” 一時間,給云妃一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挫敗感,好不憋屈! 她冷哼一聲,本想就此轉(zhuǎn)身離去??上肫鹱约菏稚系哪就?,云妃最后還是拉著一張臉進(jìn)了欒煙所在的涼亭內(nèi)。 欒煙也沒想到,云妃居然會愿意主動和自己待在同一個屋檐下。 她難免有些好奇,便偷偷打量著云妃,想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只見云妃緩步走至涼亭的另一頭,微微屈膝蹲下。 這座涼亭兩面可通,卻只有一面供人進(jìn)出,另一面則是靠著那條緩緩下流的‘林湖道’。 不知為何,欒煙總覺得云妃看那條河水的目光……十分特別。有一種獨特的溫和和依戀。 這樣的表情出現(xiàn)在她臉上,讓人難免覺得驚訝和不適應(yīng)。畢竟宮中誰人不知,云妃是出了名的冷美人。 她從南疆嫁入金朝十余年,甚至有傳聞?wù)f她從未笑過。 一個連對自己孩子都從未有過好臉色的人,又為何會對一條沒有生命的河如此深情? 欒煙奇怪的目光太過明顯,云妃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過頭一次的,她沒有發(fā)怒也不曾說些什么尖銳的話出來。 她只是垂頭打開木桶,默然伸出雙手到桶中,親自拘起了桶內(nèi)的一捧清水來。細(xì)嫩的手心上,除了一直都在流失的清水,還游動著一條極小的魚兒。 將手中魚放入‘林湖道’里,看著它歡快地順著水流朝宮外游去。 云妃突然勾起嘴角,緩緩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河嗎?” 此處就只有她們倆人,而云妃自然也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語。但欒煙還是微微愣了半晌,才意識到對方可能是在問自己。 她試探著回答說:“娘娘是在說……這條林湖道?” “是?!?/br> 木桶里還有許多魚,但云妃并不一次將它們?nèi)嫉谷胨?,而是樂忠于這樣一條、一條放生的游戲。 她看著并不平靜的湖水,柔聲喃喃道:“這條河它流長將近八萬里,幾乎踏遍了小半個金朝。但是,它最后還是會歸入林湖?!?/br> 而林湖的另一頭,就是南疆。 欒煙雖然不是非常聰明,但她心思細(xì)膩。光是看云妃的表情,便能知道其心中所思所想。 原來,云妃是想讓這些魚穿過林湖道,游入林湖,然后替她回到南疆。 與其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樣扭曲的歧義句子來形容人。欒煙倒是更愿意相信:人的可憐和可恨,都是被逼出來的。 她站到云妃身側(cè)三步遠(yuǎn)的位置,輕聲道:“這些魚都是娘娘自己養(yǎng)的吧? 它們在娘娘身邊被照顧了這么久,可能已經(jīng)不適應(yīng)外面的生活了?!?/br> 云妃搖了搖頭,嗤笑說:“若不是被迫,誰又愿意居于這高墻之下?與其受困于此,倒不如本宮發(fā)發(fā)善心,放它們一條生路?!?/br> 這人的內(nèi)心,似乎并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尖銳和要強…… 看著云妃寂寥的背影,欒煙心中竟止不住地生出一股同病相憐般的嘆惜??煽粗切┯蜗?qū)m外的游魚,冥冥中也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她們注定是天差地別的兩種人。 她沉默著撩起裙擺,蹲坐到木桶的另一側(cè)。然后在云妃詫異的目光下伸手從木桶中打撈出一條游魚,將其放入林湖道中。 沉默中,兩人目光交匯,氣氛竟突然變得詭異得融洽。 對于欒煙可以說是有些唐突的舉動,云妃卻并未制止,反而還有些默許的意味。 倆人并排于河邊,看似無話。 許久后,欒煙卻忽然用似是安慰的語氣出言道:“娘娘的境遇,要比我好。上天給了娘娘很多條出路,只要您愿意,大可不必像我一般停滯在這走不出去的深淵。” 只要云妃愿意,她大可以試著去接受和親的事實,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有接受……那個不被她喜歡的孩子。 倘若她能想的開,一切都會比現(xiàn)在要好。 可云妃對欒煙的話,卻是不置可否。 她搖著頭冷冷道:“你當(dāng)本宮,真的有得選嗎?”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老天假裝厚愛罷了。 它將眾多選項一字鋪開,然后大手一攤,任君挑選??墒悄阕钕胍?,卻偏偏不在其中。最后,不選要怪你挑剔,選了還要怪你將就。 “我曾經(jīng)便擁有過最想要的,所以這輩子都注定學(xué)不會將就。” 這一次,她沒有自稱本宮,而是用了‘我’這個字。 “那么你呢?” 云妃停止手上的動作,看著欒煙問道:“這宮中每一個女人在這兒活的每一天,都有著不可明說的目的??墒菫槭裁矗緦m從你眼中看不出半點兒的厭惡?” 她一直認(rèn)為,這宮中只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像她一般深覺厭惡的人,一種則是善于偽裝的人??墒沁@位純妃,明顯不是后者。 欒煙聽言,神色不由一滯。 她知道云妃在說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明明還在欒府時,她寧愿赴死,也不想踏入這宮門一步??墒乾F(xiàn)在,她對金明帝不但升不起一絲怨恨來,反而還有難以言說的感激和愧疚。 她變成如今這樣,真的只是因為母親嗎? 腦子里的想法轉(zhuǎn)瞬即過,并不愿意被就此深思。 欒煙只垂著頭,顧左右而言他道:“我與娘娘不同,也沒有娘娘那般幸運?!?/br> “我真正想要的從未得到過,努力活著,就已經(jīng)筋疲力盡?!?/br> 就好像有的人夜里生來就沒有月亮,所以只能拼命記住這一生所有得到過的好,再聚攏成真真假假的光。這樣等到黑夜來襲的時候,才不會害怕的無處遁形。 云妃看她的神色,變得深邃又充滿同情。她不再逼問下去,只是靜默地放生著桶中的魚。 沉默中,木桶里的魚越漸減少,很快就只剩下半桶不再清澈的井水。 將井水潑入亭邊的梅花林里,云妃不做留念地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娘娘!” 可這時,欒煙卻又開口叫住了她。 “還有什么事嗎?”云妃眉頭微皺著問道。 欒煙握緊了手中的帕子,猶豫著開口道:“娘娘既然對魚都尚且有幾分善意,又為何偏偏對七殿下這般狠心?” “呵……” 云妃面帶嘲諷,也不知是在笑誰。 “能傍上秦丞相,那是他的本事。他既然這般‘天資聰穎’,那有本宮與否又有什么區(qū)別嗎?” “可是說到底,您才是他的母親不是嗎?”欒煙忍不住出言質(zhì)問道。 云妃滿臉的不屑一顧,“本宮若說的再難聽些,那就好像純妃meimei你一般?!?/br> “你不是已經(jīng)用親身經(jīng)歷告訴本宮了嗎?一個人只有一輩子都沒見過光,那才不會懼怕黑暗?!?/br> “他還未生下來時,本宮就不喜歡他。所以本宮現(xiàn)在也不會喜歡他,以后就更不會喜歡他!” “感情這種東西,它做不得假。就算一時有心去偽裝,被看穿時也只會讓人更加難堪。與其為了世俗的眼光去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倒不如在一開始就告訴他,有的東西他這輩子都注定不會有。” 云妃的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刺耳。 可欒煙還是堅定地?fù)u頭道:“我不信。” “我不信這世上真的會有任何一個母親,半點兒都不愛自己的孩子!” 第66章 注定不會擁有的 空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有風(fēng)刮過時,云妃才用一種平靜到出奇的聲音敘述道:“可事實證明你錯了,這世上它就是有這種人。而站在你面前的我,正好就是其中之一?!?/br> 說完這句話后,云妃沒有再給欒煙任何一個反駁她的機會,提起步子便離開了此處。 只是可能因為走的太過匆忙,所以她離去的身影才會略顯狼狽。 更讓欒煙沒想到的是,云妃前腳才走,金闕離后腳便從樹叢里鉆了出來。并且面色十分坦然,沒有半點兒其他的情緒。 雖然已經(jīng)預(yù)感到這個孩子有些早熟,但她還是難免覺得場面非常尷尬。 胸腔內(nèi)的一顆心不由待滯著停了一下,然后她才小心開口試探道:“七殿下,你……都聽到了?” “嗯?!?/br> 金闕離很是坦然地點了點頭,沒有絲毫偷聽被抓包的緊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