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舊識牽扯
白棠兩眼無神,緩緩走在南城道上,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和恨怒,攪得她心慌煩亂。她從前僅是自卑,如今更厭棄了自己幾分,她回憶里的一切,似乎盡如此不堪,當初,洛青又何以要救她。 她恍惚走著,拐了幾個街角。再抬頭,已不復見熟悉的街景。她愣了愣,又轉(zhuǎn)了幾個岔路,仍找不著來時的路。前面院落幾名下人在道上掃著落葉,她鼓起勇氣,決定上前相詢。 她一開口詢問堂主府邸,為首仆從打量了她幾番,道:「你與我們家主子是舊識,請先隨我入府?!?/br> 「舊識…。」白棠還愣著,那幾名仆從互使了眼色。出手將她架入了府,關上了大宅朱門。 白棠一慌,喊道:「做什么…?」 廳上坐著一妖嬈的女人,以指捏著茶蓋,刮了刮水珠,余光掃了掃一院吵鬧。和白棠一雙驚恐的眼對上,倏然停了動作,擱了茶杯。 寒露冷冷一笑,看著被拽入大廳的白棠,向仆從道:「輕點。她后邊沒人?」 仆從回稟道:「夫人,沒有?!?/br> 寒露稀奇地起身,走至白棠跟前看她,道:「meimei,能見著你真是稀罕。堂主不把你牢牢守著?怎會讓你晃到我這來?」 白棠瞪著她,怒道:「讓他們放開我!」 寒露淡淡一笑,道:「既來了,就不用想著走,大不了,我用這條命陪你一程。當初你一走,堂主雖然只讓我頂了我茶館,你舊情人,卻差人殺盡了我斷魂島娘家。我與你,本無仇怨,他卻如此歹毒,你說這帳,難道不還在你身上?」 白棠輕搖著頭,一臉茫然。道:「你是誰…?」 寒露一笑,道:「你還真什么都忘了。你不好奇,為何堂主死活瞞著你的過往?」她取過一旁仆從腰間短刀,道:「因為…你,愛上你仇家,累得你父家與親人盡皆喪命,而你舊情人,和你翻了臉,你又累得西一西二堂,為了你,大戰(zhàn)岱山。你說你這禍水般的女人,豈不是我一刀殺了干凈?」 寒露短刀一晃,抵上她頸間,白棠腦中閃過一片劍光,劍光后似是那玄衣男子的臉,又似是洛青的臉。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倏然將她淹沒,她不支伏地,頸間劃過血痕,再看不清飛開的廳門,不見相斗的劍光,和一掌擋開寒露,急趨前扶起她的青年。 何列扶著她退到廳邊,急喊著:「姊姊!」他細查了查,還好她頸間的傷并未傷及要害,取了塊白帕,為她止血。 聞聲,白棠緩緩睜眼,看了看眼前的何列,她不太記得他,只道:「你…。」 廳外又踏進一眾人,洛青厲聲令道:「拿下。」幾名武從立制下了寒露。 洛青急趨前,看了看何列與白棠,問道:「怎么回事…?!?/br> 何列低著頭,稟道:「剛巧見姊姊走在道上恍神,這不是回您府邸的路,我便跟了上,卻見姊姊被他們押進府,便差人找您?!褂值溃骸高@傷無礙,止了血便好?!?/br> 洛輕點了點頭,聞廳外又傳腳步聲,道:「你看著她?!蛊鹕碛松先ァ?/br> 一名中壯男人走進了廳,向洛青一揖,顫聲道:「堂主?!?/br> 洛青淡淡回禮,冷道:「趙大哥,上回因著你輕饒她,這次,她卻想殺白棠。你說,該怎么辦?」 趙儼,原是蘭臺城長之子,寒露那名存實亡的夫君,近日正好回了蘭臺。他眉皺得極深,顫著出了腰際長劍,直抵寒露胸膛,道:「你既冥頑不靈…又動白姑娘,有何話說…?」 寒露冷冷望了他一眼,道:「你要殺便殺,我既敢動她,本就不期望還留著這條命?!?/br> 「你!」才聽人通報白棠與洛青前后進了府,他便急趕了來,他知這寒露,絕不肯向洛青低頭。 他初見她,她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娉娉婷婷,在臺上旋舞。她同他哥哥來了蘭臺,落了座茶館。他哥哥卻不上進,因賭債賠了命。趙儼愛憐她,為她違令父母,還了債主。她卻是個冷硬的性子,不愿受趙母羞辱,寧可獨自賣藝交際,經(jīng)營茶館謀生。他護著她,給了她名分,給了她家勢,卻改不了她。當年她設計洛青,洛青還一派懵懂,不懂他為何不追究,殊不知他了解寒露,究起責來,自是她不軌,他還想保她。但她,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如同今日這般。趙儼漸漸心灰意冷,長年經(jīng)商走馬,在外另立家室。但寒露,終是他趙儼愛過的女人。 洛青看趙儼那持劍的手抖著,始終下不了手,沉道:「罷了,讓她離開,終身不得再入蘭臺城?!?/br> 聞言,趙儼長劍框啷落地,他大跪伏地,痛道:「趙儼謝過堂主…?!?/br> 洛青俯身扶起他,回過頭,自何列手中接過白棠,道:「你有功于我,明日,我下烏爾,恐怕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除了司藥,便入山藤手下,跟著他習堂務。明白?」 何列看著洛青,明白他雖提拔他,卻也提醒他,白棠,是他洛青的人。他雖不敢期盼還能與白棠有什么牽扯,卻仍留心她的事,盼著她安好。他猶豫著,道:「何列…斗膽求您,能不能,別帶姊姊下烏爾?」 洛青看了他一眼,半晌,漠然道:「不行?!惯@小子,還讓人探著她的事,也怪不得她一有難,會讓他巧遇上。他抱起白棠起身,步出了廳門。 白棠掙扎想起身,洛青靜靜道:「別動。你那傷口不淺?!?/br> 他一路將她抱回了府邸,回了房,著手替她理傷。白棠看著他,這陣子,他笑容越來越少,見了她總欲言又止,憂心忡忡。聽她問起岱山,神色愈發(fā)沉郁。她想著寒露的話,輕道:「阿青…,近來…我不時犯困,一熟睡,便容易想起些東西。如果,殺了我…會讓一切簡單得多,你斷無須猶豫。」 洛青心里一痛,上藥的手僵了僵,琢磨著她的話。每回她熟睡,滿室生香,定是巖靖峰用她內(nèi)息療傷,花息一散,順療了她一些心神。 他擱下創(chuàng)藥,凝視她道:「無論…你想起什么,或,寒露說了什么。你,既是我的妻子,我…絕不再向你動手?!褂值溃骸付恪瓘那?,就已經(jīng)學會,為你所愛的人,好好活著…?!?/br> 他果然想過殺她…。白棠看著他憂傷道:「是不是我從前…十惡不赦?!?/br> 洛青緊握住她的手,真切道:「不是…,不是你的錯…,無論如何,別再說這種話…。但,事態(tài)急迫,明早,我?guī)阆聻鯛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