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桃花蕭依
議畢,洛青與辰昕并走在回營道上。 「四哥!」兩人聞聲頓了腳步,星寧夕自后跟了上來,道:「四哥,我只是想,你能不能…讓我去看看星浩?!?/br> 辰昕微皺眉道:「那孩子倔降得很,不定介懷著你,你當(dāng)真要去?」 「星浩心地正義善良,頓時離了家、失了親,情緒自然壞了些。我想去和他說說話…?!?/br> 洛青與辰昕相望一眼,勉強(qiáng)同意,洛青道:「我們和你去?!?/br> 自夜闌將星浩交與辰昕,辰昕便為他安設(shè)營賬,由西二兄弟親自守著,秦瀟作此安排,自是想洛青手下殺了他兄長,由西二照看稍微好些。 「他還是不吃東西,只喝了些水?!剐值軅兎A道。 洛青掀起連帳,見星浩背靠榻邊,神情疲憊,眼睛濕麓彷佛哭過。想著星寧夕的話,語氣稍趨柔和道:「怎么不吃東西?!?/br> 星浩聞聲,冷望了他一眼,又別過頭去。 洛青怒火又生,道:「你…,你兄長有錯在先?!?/br> 星寧夕拉住洛青,急道:「你還是外邊等吧。我就同他說說話?!?/br> 洛青一嘆,怒步而出,和辰昕待在帳外。 星寧夕走上前,坐了下來,半晌,道:「你…可能不想見我,說來…是我讓岱山門陷進(jìn)腥風(fēng)血雨,讓師兄為難,也讓你頓失依所,你…可怪我?」 星浩別過頭不愿瞧她,少年倔強(qiáng)顯在面上,冷道:「我知道是大哥傷害你,但巖靖峰戮殺我天門,你卻不愿為父親報仇,讓大哥單打獨斗,陷他于不義?!?/br> 星寧夕看著她這弟弟,他雖年幼記不甚清,自他出生后,她幫著玦希,也照顧了好一陣子,從前他還咿呀學(xué)語、搖搖學(xué)步,還收著小拳頭捶在她身上,學(xué)她與文恒練武,喊她一聲姊姊,很是親熱。直到他拜入天門,所學(xué)作息與她不同,又與師兄們同住,他便同師兄們更為相熟了些。在她同巖靖峰訂親后,他亦學(xué)著師兄們和她生分,只愿喚她一聲師姊。 她輕輕一嘆,道:「星浩,我知道我有責(zé)任,我也準(zhǔn)備好要回門。請你原諒我明白得太晚?!?/br> 星浩聞言,有些震驚,道:「當(dāng)真?帶我一道去?!?/br> 星寧夕搖搖頭道:「殺戮容易,生靈卻難…。我只希望你眼里,永遠(yuǎn)正義清靈,不要讓野心、仇恨填滿?!?/br> 「可是…?!?/br> 星寧夕又道:「父親以前總贊你雖然年紀(jì)小,資質(zhì)卻好,莫為了一時復(fù)仇快意,讓自己涉身險地。你若當(dāng)真放不下,大可把所有帳算到我頭上,好好練全武行與治理。我會盡所能為你拿回君主之位與傾天劍,日后,還請你一劍殺了我,留位天門,這本是…我承諾父親和你母親的?!?/br> 「師姊…。」 星浩聽著為之動容,昔日,這姊姊本就待他極好,自小有什么新奇玩意兒,都第一想到他。被星天漠罰了,亦是她溫聲寬慰他。比起那些師兄,也只有他能和她多說幾句話,不會招致星天漠責(zé)備,他便曾經(jīng)暗暗當(dāng)起二師兄的差使傳聲,幾句情話綿綿鬧得她斂眉嗔怒又不好向他發(fā)作,緋紅著一張臉不搭理他。他雖不存風(fēng)月之心,也覺得他姊姊那般很是好看。她與地門主訂親,他為著二師兄,比其他人還要氣上她幾分,然她從來也沒給過自己什么壞臉色。如今他稍長了些,明了事理,從前星天漠待她如何,他亦看得分明。星寧夕一番話,倒叫他明白了她苦衷,平了幾分怒氣。 星寧夕淺淺一笑,道:「星浩,我和你一樣…,一夕之間,失去至親和家人,倉皇之間,來去奔波,顛沛流離。你若不與我計較…,喚我姊姊可好?如今世上,我只剩你一個親人了?!?/br> 星浩望著她,半晌,終喚道:「姊姊…。」 星寧夕聽了,嫣然一笑,道:「岱山…我去去就回。屆時再接你回天門,日后我便把父親教我的天門經(jīng)與劍法,再細(xì)細(xì)教你,稍稍彌補(bǔ)你的缺憾,可好?」 星浩聞言,激動道:「當(dāng)然好!謝謝姊姊?!?/br> 「那么…,你先好好吃點東西吧,連日不食,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兩位堂主看似嚴(yán)厲,其實都是良善之人,你…別與他們計較?!?/br> 星浩別過頭道:「他們弒我兄長,我不愿同他們一路?!?/br> 她低頭自袖中謹(jǐn)慎拿出小瓷瓶,交與星浩:「洛堂主…為師兄們?nèi)肓藲殹_@次上山,恐怕有一陣奔波殺伐,不便帶大師兄回門…,你與他兄弟情深,再為他找個合心之處安身吧…?!?/br> 星浩顫著手接過,眼里瞬然充淚。 星寧夕起身道:「星浩,你也知道我不太會做菜,但或許你吃我那粥…吃得慣些,我便去幫你弄一碗。我先去忙,再來看你?!?/br> 他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不愿讓星寧夕見他掉淚。 星寧夕掀帳而出,洛青與辰昕在外,聽全了她的話,有些震撼,亦有些無奈,這君主之位她還沒拿到,已想著找人給出去。 辰昕咳了聲道:「嗯,這…粥,我想也只有天門人才吃得慣些?!?/br> 星寧夕瞪了他一眼,笑道:「我?guī)蛢晌桓绺绺髯鲆煌??!?/br> 洛青賠笑道:「那好那好,那粥我們也很久沒吃了,倒是有些懷念。」 星寧夕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早上一番惡行,倏然紅了臉。并不搭理,兀自轉(zhuǎn)身走了。 辰昕瞧他二人神色,拍了拍洛青道:「你既然懷念,我那碗你便一起喝了吧。你鎖她在帳里叁日,你倒說說,她剛剛臉為什么紅成那般?」 洛青白了他一眼,道:「我氣她找夜闌喝酒罷了?!?/br> 辰昕斂了神色道:「阿青,她叁日沒上早會,你留她這事,大哥是知道的,他不會把成敗…交在寧夕手上,你,得想想。」 翌日一早,星寧夕才出了院,欲赴廣場協(xié)練陣式。兩名蕭依堂下女弟子,自旁擋了上來。 星寧夕迎視兩人,道:「你們…是蕭堂主的人?何事攔我?」 女子道:「堂主堂上等你,還請星門主,同我們走一趟。」 蕭依一向不善,這回又何事找她?她不動聲色,道:「我若是不愿呢?」 女子一笑,道:「堂主說,此事攸關(guān)洛堂主安危,還請meimei叁思?!?/br> 星寧夕皺起眉,半信半疑,若真攸關(guān)洛青,倒不能不慎。無論如何,她給的任何酒茶,不要入口便是。若要打架,還怕她不成。 兩人領(lǐng)星寧夕來到蕭依住處,跨了檻,進(jìn)了一處堂皇正廳,蕭依斜坐椅上,支頤沉沉等著。一聞腳步聲,凌厲雙眼生火飛霜,凜向星寧夕掃來,左手上,敲著一只陶杯。 星寧夕被那雙眼燒得極不自在,淡淡道:「堂主何事找我?我還得上廣場一趟,不如堂主長話短說?!?/br> 蕭依一笑,道:「你這身花香,熏得我很是不快,你怎么也沒想過用皂角好好洗洗,興許能干凈一些。」說著,倏然揚手,手上陶杯打向星寧夕。 未料她第一句便動手,蕭依內(nèi)息疾厲,轉(zhuǎn)眼陶杯已在眼前,星寧夕側(cè)身一閃,閃了陶杯,卻濺了身水。 她伸手拂了拂衣衫,臉上卻沒多少怒氣,要論羞辱她這身花香,岱山門內(nèi)更難聽的話不知有多少。 她淡淡道:「堂主要是不喜歡,寧夕離你遠(yuǎn)一些便是,若您只是想說這個,失陪了?!拐f著,轉(zhuǎn)身要走。 「站??!」蕭依話聲甫落,人已倏然移到星寧夕身后,她一回身,當(dāng)臉便吃了蕭依一掌,腦中一晃,嘴角登時溢了些血絲。 方才見那陶杯,知蕭依有意挑事,礙著秦瀟與洛青,打算忍讓,卻未料她第二句又動手,這么叫她一掌打在臉上,實有些不快。 星寧夕抹了抹血痕,皺起眉道:「我不想和你動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滾回你的岱山門?!故捯琅靠粗骸溉缭诠诺郎暇攘四悖闼鶊蟠鸬?,便是要他西一堂與你一起送死?你岱山君主之爭,與我月盟何干?你若還念他救命之恩,應(yīng)當(dāng)即刻離開他,自行和你們巖君主一決生死?!?/br> 星寧夕冷冷道:「怎么報個恩要留也是你們說,要走也是你們說?!?/br> 蕭依一聲冷笑,道:「你還道你當(dāng)真很有貢獻(xiàn)?若不是你岱山門惹出禍端來,這些事與月盟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我還聽說,你不回岱山門,不報你師門家仇,全是為了你那舊情人,你還好恬著臉,和叁哥在帳里不干不凈的糾纏。他堂堂西疆一主,起是你應(yīng)攀附的?又豈能為了你白冒生死之險?」 聞言,星寧夕臉色煞然轉(zhuǎn)白。蕭依一席話幾分失真,卻也幾分動聽,狠狠刺痛了她。她蹌然一退。一雙手卻穩(wěn)住她身子。 「五妹?!孤迩喑晾涞穆曇粼谏砗箜懫穑骸肝艺f過了,西一堂和星門主歃了血,聯(lián)了盟,便不再分你我。巖靖峰為禍西疆,不是星門主回門便能了事。這件事你莫再插手,你若不想上山,大可稟明大哥回東疆,西一堂不需要你幫忙?!?/br> 見了洛青,蕭依架子登時軟了五分,凄然道:「叁哥,你分明是為了她,公私不分。她用什么咒術(shù)還是花藥迷惑你了?我們多年戰(zhàn)友,情誼深厚,還不及她一個路邊撿回來的女人?」 洛青眉頭一皺,冷道:「你這是在說西一堂長老們都公私不分了?我的公事,長老們都清楚。我的私事,你不用過問。再者,和你多年戰(zhàn)友的,是東疆兩堂,我不過幫了點忙,擔(dān)不起情誼深厚。你若再向星門主動手,莫怪我不留情面。」語畢,拉了星寧夕,回身便走。徒留滿臉憤恨的蕭依,滾下發(fā)燙的一行眼淚。 廣場上星寧夕遲來,又未收到人通報,洛青便有些擔(dān)心。這要惹事,除了夜闌,便是蕭依。 蕭依住處與映雪院原不過隔了條街,星寧夕便這么被他怒著一路扯了回去。他收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星寧夕,一眼瞧清了她紅痛得半張臉,心里一疼,道:「她打你?她打你你就打回去,聽說你從前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 星寧夕拂了拂為洛青扯亂的衣袖,淡淡道:「我從前不過要打你堂下總長,你便左攔右攔,我哪敢隨便動你月盟的堂主。她那些羞辱的話我早聽多了,也不當(dāng)是什么虧。何況她說的,還有幾分合情合理…。人家一顆情心切切,你不愛護(hù)也就算了,莫再去為難她?!?/br> 洛青惱道:「她怎么樣我管不著,但我要替你安個營賬,把你遷到我營里來,你這兒離她太近。你去收拾收拾,等等就跟我走。」 星寧夕著急道:「別,你又做什么,你這般才叫我為難?!?/br> 洛青道:「你這性子難道白白挨打,我便要她斷了她那些心思?!?/br> 星寧夕別過頭,冷道:「洛堂主,你莫要拿我擋桃花,你還是離我遠(yuǎn)一些,莫叫人說我們不干不凈的糾纏?!?/br> 洛青心里一痛,轉(zhuǎn)過身淡淡道:「好。你偏要聽她的。」語畢,憤然拂袖而去。走了幾步卻停了步伐,又道:「你若要聽她的,這些,都是私事。公事,西一堂依然護(hù)你周全,岱山,我們定同你上去?!?/br> 星寧夕震動的看著他背影,答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