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泉給了一滴神泉水的樹種，半個月后長成了。

    靈杉在房前規(guī)劃出一片空地，在某個天光極好的日子，凝神靜氣，慢慢吐出——粗壯的枝干從少女盈盈小口中蔓延傾瀉，從小變大，落地生根。

    不過須臾，就已變成了二人合抱的大樹。

    這是一棵桃樹。

    直接長到了花兒盛放的階段，五瓣粉花掛滿枝頭，清風(fēng)一吹，落英繽紛，將最低階的白玉小屋變成了世外桃源。

    她望著滿樹桃花。

    清冷寡淡的眼中流出點笑。

    那樣的少女姿態(tài)，單純無邪、明媚耀眼，簡直叫人見之入魔。

    通過浮世鏡暗中偷窺的鳴泉上君心中驟軟，暗道女兒可愛。

    可愛死了！

    剛剛從好友家喝酒歸來的清風(fēng)上君也一見入魔。不好好穿衣服，露出大片胸膛的瞇瞇眼男人蹲在桃樹上朝她笑，“你叫什么名字？”

    靈杉飛上樹，一腳踹過。

    那人躲一下，靠著褐色樹干，笑著捉住她的腳，“真兇，我怎么從沒見過你？嗯，怎么不穿鞋……”

    靈杉喜赤足。

    從生出靈智起就沒穿過鞋。

    以前常讓兩個徒弟舔腳，如今讓陌生男人捉住腳也不知羞恥，收不回來，索性踩在男人裸露的胸膛，狠狠的，“我叫靈杉，你是什么東西？”

    “嗯？”

    第一次聽到有人叫自己東西。

    清風(fēng)上君難得睜開瞇瞇眼，仔細瞧她。面前十五六模樣的女仙生得極好，叁十叁重天里恐怕沒有這樣貌美的仙子，只是那單純兇猛的眼神，怎么也不像個嬌軟的女孩兒，倒像是……一塊暴躁的木頭。

    美則美矣。

    毫無靈魂。

    還會踩人心口。

    哪還有剛才天真明艷的驚鴻一瞥。

    男人笑一下，“許是喝酒看錯了，小孩兒，自己玩去吧?！?/br>
    他松手，拉好衣服飛走。

    靈杉驅(qū)使桃樹，黑發(fā)瞬間化作枝條，兩股迅疾的藤直直朝男人追去。

    勢要戳個對穿。

    那人頭都沒回，就把她召出的枝條悉數(shù)砍掉。

    “再有下回，本君不客氣了?！?/br>
    少女綠瞳微縮，冷冷盯著。

    等人飛不見了便蹲在枝頭，屈膝抱手，整棵樹縮在一起，極其委屈。

    以前都是她打得人家沒有還手之力，怎的飛升了，隨便一個東西都能砍她的枝枝！這也太糟糕了，怎么會有東西比她更強？

    不可能啊。

    不對呀。

    小樹陷入自我懷疑。

    在自閉的循環(huán)里反復(fù)徘徊，有什么東西在暗暗聚集。

    火急火燎趕到的鳴泉上君，老遠就看到洋洋灑灑不停掉花瓣的桃樹，但卻看不到靈杉。他里里外外找一圈，終于在枝頭看到了化出枝條和桃樹抱在一起的自閉女兒。

    施法將她扒拉下來。

    男人溫和道，“怎么了，乖崽？”

    少女身后蜿蜒的枝條重新變作黑發(fā)，她拍掉頭上的花瓣，抿唇說，“水貨，借我一點泉水?！?/br>
    “水貨？你怎么可以……”

    “借，還是不借？”

    “借是可以借，嗯，但是你要認(rèn)我這個爸爸?！?/br>
    ……

    ……

    ……

    ……

    想要栽許多許多樹擴大施法范圍，然后把剛才敢踩她桃樹，還砍她枝枝的男人干死的靈杉，只思考了半秒，就乖巧點頭。

    “爸爸。”

    鳴泉上君捂住胸口。

    長出一口氣。

    他緊張地伸手，想撫她腦袋，和女兒親近一些。

    不想剛剛還乖乖叫爸爸的靈杉偏頭躲開，嫌棄道，“不許摸?！?/br>
    “可是……”

    靈杉皺眉，頭發(fā)瞬間變成藤蔓扳他手指，扳得咯吱作響，“不許就是不許?！?/br>
    正在氣頭上的小樹簡直不可理喻。

    將天界最最小肚雞腸的鳴泉上君當(dāng)成了出氣筒，偏男人不僅不生氣，還好脾氣地哄著，“不摸就不摸，寶貝乖，爸比帶你回家住?！?/br>
    這破小屋簡直就不是他的寶貝能住的地方！

    靈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望著桃樹不說話。

    鳴泉上君心領(lǐng)神會，一秒就變成女兒肚中的蛔蟲。男人用法器將桃樹整棵移走，帶到叁十叁重天外天悉心種下。

    他給她搜集了各種各樣的衣服。

    讓靈杉將身上的粉色的睡衣?lián)Q下，換上帶著兔子耳朵的毛茸茸連體外套。

    “你那日走得匆忙，沒換衣服，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痛。”天界靈氣充裕，但對剛飛升的修士不友好，開始的幾百年特別冷，有些人會一直裹著棉襖瑟瑟發(fā)抖。

    “看這小手凍的，乖崽，你不冷嗎？”

    靈杉拉拉帽子上的兔耳，面無表情，“有點?！?/br>
    鳴泉上君坐在寶座，拉著她的手緩緩輸入靈力。凍在兒手，冷在爹心，他將球帽帽檐轉(zhuǎn)到腦后，拉著小手搓兩下，低頭呵氣。

    白T綴著條鏈子，上面有個可以剝開的小盒。

    隱約能看到她的畫像。

    靈杉不知怎的。

    摸了摸男人的頭，“乖?！?/br>
    鳴泉感覺有點不對。

    此情此景，好像他才是兒子。

    男人抬頭，高鼻掛著墨鏡，朱唇微張，像個二傻子。

    十五六氣鼓鼓的小女孩盯著面前的營養(yǎng)液工具人，墨綠色的眼睛閃了閃，似乎在打什么很糟糕很敗壞的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