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青書的外門弟子不曾再來。

    一是不敢。

    二是不用。

    小二黑展示了一下吐火的能力，靈杉非常欣慰，養(yǎng)了這么久總算有點(diǎn)用途——日日泡茶的重任就這樣落到小黑龍身上。

    它沒泡過，不會(huì)。

    夜里不睡覺拼命練。

    沒有手就用尾巴替代，鬃毛著了幾回，燒得在地上瞎幾把滾，青石板都弄碎好些塊。

    靈杉也不催。

    只冷冷留下一句，“徒弟不會(huì)泡茶，不要?！?/br>
    不會(huì)泡茶的徒弟就是廢物。

    折騰多日，小二黑勉強(qiáng)泡出靈杉認(rèn)可的茶后，清靈茶和神泉水的庫存也告罄。

    藥田那邊回話，明日著人送來。

    小二黑獻(xiàn)殷情，趴在靈杉腳邊乖道，“師父，我這會(huì)兒去拿，明日就能回來。”

    靈杉看它一眼。

    “認(rèn)路？”

    “認(rèn)路！”龍會(huì)聞味道，天生會(huì)追蹤。

    被它標(biāo)記過的龍蝦，逃到千里之外都免不了一死。

    靈杉點(diǎn)頭。

    “去?！?/br>
    它高高興興去了。

    拿到東西后，追到外門弟子閉關(guān)的洞xue，將正在修煉的青書一口吞掉，然后打個(gè)飽嗝慢悠悠往回爬。

    路上。

    小二黑摘了兩朵花。

    美滋滋叼在嘴里。

    雖然師父是樹，可是這世上也沒有哪朵花生得比她美，這世上最美最美的，“就是我家?guī)煾咐?！?/br>
    它叼花回去，掛在枝頭。

    笨手笨腳架起爐火，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看茶。

    靈杉從東邊島嶼搬了棵桃花樹回來。

    桃花開得洋洋灑灑，成天下花瓣雨。

    靈杉在樹下喝茶。

    它就盤在她腳邊，時(shí)而親她的小腿，時(shí)而舔她的腳趾，那種全心全意的舔狗模樣，哪里像條龍，可不是活生生的狗么。

    青書不見了。

    本來也無妨。

    外門弟子嘛，修為弱，又沒背景，消失就消失。

    壞就壞在無相門這個(gè)門派，門風(fēng)小氣，非常記仇。死個(gè)弟子無所謂，關(guān)鍵是門派沒臉，層層上報(bào)后，正在召開收徒大會(huì)的空空掌門十分鬼，于是給靈杉發(fā)信，說有人挑戰(zhàn)無相門，若老祖空閑，便將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收了，叫其他人長點(diǎn)眼。

    靈杉閑得摳腳。

    正愁沒人殺了玩。

    應(yīng)下后，去了藥田。

    藥田弟子跪倒一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明情況。

    靈杉來到青書閉關(guān)的洞府，撿到一塊半透明的皮?；厝ズ?，抓著小二黑比了比，皮笑rou不笑，“這皮你蛻的?！?/br>
    “不是呀?！毙『邶?zhí)煺娴?，“寶寶還沒有蛻皮哦?！?/br>
    正常來說。

    叁千年一蛻，這才哪到哪啊。

    靈杉拽起碩大的龍頭，一巴掌將皮貼到顏色稍白的下腹。

    這一對(duì)上。

    龍腹整體的顏色就和諧了。

    它真的開始蛻皮了。

    還是在最不該的地方蛻下了第一塊。

    小二黑轉(zhuǎn)轉(zhuǎn)眼睛。

    搖頭。

    “我沒有……我不是……”

    靈杉一言不發(fā)。

    當(dāng)夜走了。

    她是叁界無敵的超級(jí)霸王樹，若不想人知道，來去無聲。可憐小二黑一覺睡醒，習(xí)慣性往上爬，想纏著師父要抱抱。

    睜眼，卻只剩一室枯萎的樹枝。

    沒有她。

    桃花不開了。

    破房里的樹枝干得裂口，滿是灰塵。她走得無聲無息，留下他，就像留下一件垃圾，更氣的是，它跑去找海鳥。

    破鳥竟然一同跟靈杉走了。

    “噶，老祖宗要東西駕車，把二丫帶走了?！币恢缓ｘB撲騰翅膀說道。

    “對(duì)哇，還說二丫要是開車開得好，就每天給它一把靈果。”

    另一只鳥叼塊死魚rou，羨慕道，“二丫還是老祖宗取的，好聽吧，真給我們鳥長臉?！?/br>
    水桶粗細(xì)的黑龍潛在海中。

    一口將停在浮木上嘰嘰喳喳的海鳥吞吃入腹，嘴角還有幾根鳥毛。它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拋棄了，更不敢相信，它叫小二黑，傻鳥竟然叫二丫。

    它不是她唯一的寶寶嗎？

    她怎么能把二字給別人。

    黑龍游上沙灘。

    泥石流一般追索靈杉的氣味，瘋狂往前爬。

    它翻過高山。

    穿過河流。

    跟大鵬鳥干過架，也和金頭獅睡過一個(gè)洞。日夜兼程，風(fēng)雨無阻，可是靈杉的氣息越來越遠(yuǎn)。

    無相門在萬里之外。

    靈杉級(jí)別的大能，若乘坐寶器化作的車輦，不日便可到達(dá)。他追索幾日，日漸絕望，滴水不進(jìn)，水桶粗細(xì)的腰肢漸漸變細(xì)。

    待追到靈杉時(shí)。

    十五六歲模樣的仙子躺在高高的云杉樹上，明月如盤，高懸其頂，卻絲毫爭(zhēng)不了她半分光輝。這方地界已入秋，深夜寒霜四起，濃霧漸出。

    小二黑盤在樹根，鱗片干翹，一雙冰藍(lán)色的眼睛充滿血絲。

    它怨毒看她。

    看她優(yōu)哉游哉，毫無愧疚。

    沒多久，又變得溫馴卑微，躬身匍在凝霜的地面，低聲喚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