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睖啬棠陶f，“三個人，現(xiàn)在有專門的收割機(jī)器，一天就弄完了?！边@一季的谷子，打出來的大米，他們可以吃上一年有余。

    “坳上大丘那邊靠近清水澗，你來了這么久，可以去看看?！?/br>
    溫蘊(yùn)之頷首。她只在書里見過南方收割水稻，一時不免心生好奇想去親眼一看。

    另外，清城縣的清水澗她亦好奇，聽父親說那里有一條大瀑布。

    翌日吃完早飯，她和溫爺爺一齊去坳上大丘。

    坐的小巴車。小巴車通向縣城附近一座鄉(xiāng)鎮(zhèn)，會途經(jīng)坳上大丘。

    祖孫倆給請來的幫工帶了礦泉水和水果。

    “羅子，你們過來休息會！喝點(diǎn)水吃點(diǎn)水果！”溫爺爺戴著頂編織草帽，揚(yáng)聲對著田地里的三人招呼。

    被叫‘羅子’的人全名羅常庚，他身形高大，皮膚黑黃，一口白牙晃人眼。“馬上過來！”

    他對另外兩個幫工說，“溫大伯來了，先歇會兒。”

    三人放下手中的活兒，前往田梗邊兒。

    看見溫蘊(yùn)之，羅常庚說，“大伯，這孩子是您那二孫女？”

    溫爺爺笑著說，“是啊，叫溫蘊(yùn)之，來這邊上學(xué)兩個月了。”

    溫蘊(yùn)之禮貌微笑，“三位叔叔好?！?/br>
    “像他爸?！庇幸晃淮笫蹇粗鴾靥N(yùn)之說。

    另一人道：“這孩子說話和行止小時候一樣，秀秀氣氣的?！?/br>
    溫行止和他們做過小學(xué)同學(xué)，很小的時候亦和他們一起在巷子里到處玩兒。他們記得他兒時的模樣。

    溫蘊(yùn)之淺笑頷首，她既長得像爸爸，亦像mama。

    溫爺爺坐在田埂間的草垛上，和大伙兒聊天。

    溫蘊(yùn)之立在邊上安靜地聽著。過了會，“爺爺，我想去看看清水澗的瀑布?！?/br>
    尾音落下，羅常庚視線一撇，“欸，阿炎來了。”

    溫蘊(yùn)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顧炎生的電動車停在路邊，他提著一個白色塑膠袋、一把鐮刀舉步走來。

    羅常庚的聲音響起：“那個收割機(jī)器出了點(diǎn)問題，我叫這孩子給我送工具過來修修?！彼Ａ艘幌拢瑹o奈地說：“今天早上出門，阿惠把鐮刀都給我整錯了，跟鋸一樣，快都不快?！?/br>
    阿惠是他妻子，張惠，和顧炎生的母親顧文靜是閨中密友，多年來二人情同親姐妹，顧炎生也因此成了張惠和羅常庚的半個兒子。

    眾人笑笑。顧炎生眉眼如常的冷淡，將東西一并遞給羅常庚。

    “炎生都成大后生了?！币晃淮笫蹇粗锌?。

    另一人附和，“這孩子個兒夠高?！?/br>
    羅常庚拿起一串溫爺爺帶來的葡萄遞給顧炎生，后者搖頭：“我不吃?！?/br>
    他心中嘆息，面上笑著說，“阿炎在一中讀書，蘊(yùn)之也是在一中吧？”

    溫蘊(yùn)之點(diǎn)“嗯”了聲。溫爺爺對她說,“你去想清水澗看瀑布，叫炎生帶你去?！彼痛蠡飮Z嘮嗑。

    羅常庚附和，“是啊，那邊路不太好走，你爺爺腿腳又不太利索，叫阿炎帶你一起?！?/br>
    溫蘊(yùn)之滯了片刻,“嗯，好?！?/br>
    顧炎生一言不發(fā)地前往清水澗，溫蘊(yùn)之遲疑片刻，隨即跟在他身后。

    二人不說話，沉默縈繞于周身。

    溫蘊(yùn)之感覺有點(diǎn)尷尬，亦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顧炎生，她好像無法再用起初的心態(tài)對待。

    她低垂著頭，心不在焉地舉步，顧炎生駐足她都不知。

    于是她撞上了他，額頭碰到他后背中間的那根脊骨。她吃痛，下意識“哎呀”了一聲，單手捂著額頭往后退兩步。

    顧炎生回頭看她，“你走路不帶眼睛？”

    “你——”溫蘊(yùn)之面含薄怒，“是你撞疼了我好不好！”

    她這話有點(diǎn)兒引人遐思，配上她濕漉漉的、控訴的目光，顧炎生心中燥郁的旖旎更甚。

    他不是她那種禮貌文明有涵養(yǎng)的人。

    他在臭水溝里野蠻生長，一身骯臟和肆意，平日不過是端著一副沉靜冷漠的面孔掩飾內(nèi)里的糟污。

    “毛病?！彼裉痪?，回頭繼續(xù)走。

    溫蘊(yùn)之蹙眉，跟在他身后，離他兩步遠(yuǎn)。

    她沒話找話，隨嘴一問：“顧炎生，你有想好去哪所大學(xué)念書嗎？”

    他幾乎是沒有思考就回：“沒想過。”

    她吶吶地“啊”了聲，繼續(xù)說：“你理科這么好，高考考到六百七以上的話，可以去清華念書。”

    她前兩天特地去查了帝都兩所頂尖大學(xué)對清城縣所屬省份，歷年設(shè)置的錄取分?jǐn)?shù)線。

    顧炎生如此優(yōu)秀，她希望他能接觸到國內(nèi)最好的教育資源。

    “你要去？”他反問。

    溫蘊(yùn)之愣了一瞬，“我不去?！?/br>
    顧炎生極快地皺了下眉。聽見她繼續(xù)說，“我要去巴黎?！?/br>
    他再怎么渺小無知，都知道巴黎離清城有多遠(yuǎn)。

    他斂眉站定，“到了?！?/br>
    不遠(yuǎn)的地方，山崖懸掛著一條不大不小的瀑布，水聲嘩啦嘩啦，山間白的粉的野花和著微風(fēng)搖曳。

    溫蘊(yùn)之目露驚喜，“這里太漂亮了！”

    顧炎生嘴角微揚(yáng)，繼續(xù)往前走。溫蘊(yùn)之繼續(xù)跟在他身后。

    二人在草坪站定，溫蘊(yùn)之取出手機(jī)對著這里的景色拍了幾張。

    “顧炎生，你可不可以幫我拍一下照？”她側(cè)過身看他，抱著手機(jī)。

    顧炎生有點(diǎn)不不高興地伸出一只手。

    溫蘊(yùn)之笑著把手機(jī)遞給他。

    她站在瀑布和山間的野花中間，側(cè)身倚著一塊嶙峋的巖石，對著他燦爛的微笑。

    他舉著手機(jī)，看著鏡頭的人，心臟被重重地拉扯。

    他動也不動。她好奇地問：“好了嗎？”

    他回神，聲音有著克制后的平靜，“站好?！?/br>
    她立刻重新?lián)P起笑容，對著他的視線，眼神澄澈純?nèi)弧?/br>
    柔軟的日光照暖了整個秋天，野花乘著山風(fēng)往前追，瀑布迸濺的透明水珠落在她臉上，是勝過天地萬物的絢爛。

    他按下拍攝鍵，將十六歲的她印在腦海。

    第16章

    他給她拍好照，她上前看圖片，笑著說：“拍的挺好的?！?/br>
    他把手機(jī)遞給她，她問他：“要不要我?guī)湍闩囊粡?？?/br>
    “不用?！彼憛捳障?。

    溫蘊(yùn)之無言，心說他應(yīng)該不喜歡照相。

    她側(cè)身望向瀑布，“這的源頭在哪兒？”

    “上面有一條溪?！?/br>
    她好奇心不小，“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顧炎生未應(yīng)她的話，往旁邊的一條小徑走。她立刻跟上他。

    越往上，小徑越崎嶇陡峭，溫蘊(yùn)之可以聽見水流淌的嘩啦聲。

    這條溪被周遭的樹木灌叢掩蓋，要上往走不遠(yuǎn)才窺探得到它的全貌。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小徑的面積變得寬廣，溫蘊(yùn)之終于看到顯現(xiàn)在外面的小溪。

    清澈見底，水流急湍，泛黃的樹葉浮在水面，小船似的往下游。

    看見兩只魚兒游來游去，溫蘊(yùn)之驚喜不已，“這里竟然有魚！”

    顧炎生:“大驚小怪?！?/br>
    溫蘊(yùn)之心情好，不和他計較?！斑@里為什么會有魚啊？是當(dāng)?shù)鼐用耩B(yǎng)的嗎？”

    顧炎生抬頭望向上面，“以前這條溪的上游有一個大魚塘?！倍嗄昵八赣H來魚塘幫工，他跟著她一同前來。

    溫蘊(yùn)之頓時了然。魚兒在水塘里產(chǎn)卵，魚卵順著水流來到下游，時間一長，溪水里就會有魚。

    她想開口說什么，視線撇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只毛毛蟲，乍然尖叫：“天哪！我身上有蟲子！”

    她不怕蟲子，但蟲子在她衣服上爬，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她想伸手拿掉毛毛蟲，卻礙于恐懼，只抓著衣服抖，企圖將蟲子抖下來，奈何毛毛蟲沾了膠水似地黏在她衣服上。

    她一副急的跳腳的樣子，顧炎生輕笑出聲，眼神綴滿星星點(diǎn)點(diǎn)。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她卻沒注意到。

    “拜托幫我把它拿下來?！彼Z氣請求，面色慌亂。

    “求我?！鳖櫻咨劾镄σ飧睿裘颊f：“求我我就幫你?！?/br>
    太幼稚了！奈何她有求于他，她只得放低身段，語氣可憐兮兮的，“求你，顧炎生?！?/br>
    就是這幅清麗柔美的面孔，裹挾著青春荷爾蒙若有似無的勾|引，教他變得不像自己。

    他心底深處涌起絲絲縷縷的酸澀，上前徒手將她衣服上的毛毛蟲拽下，扔進(jìn)溪里。毛毛蟲順著水流下去了，他彎腰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