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微愣, 沈氏不怎么待見裴凌志，所以除了請安的時候她不會在沈氏面前晃蕩，今兒沈氏突然找她，直覺不是好事。

    “母親找我可有說什么事？”

    這個丫鬟是莊氏從娘家?guī)淼? 對莊氏很忠心。一想到她方才瞧見的場景, 心底的焦急滿滿的溢出來。

    “三少爺今天去同僚家中做客, 酒多喝了幾杯誤闖了后院，看了人家小姐的身子。回來時跟侯夫人說要娶平妻, 侯夫人一聽就惱了, 讓您一回來就過去?！?/br>
    平妻！

    莊氏一聽這話頭就有些發(fā)暈，蕭云柔趕緊扶住她以免她受不了刺激摔倒在地。

    “平妻……嫂子你聽，我這才剛有孕，三爺他就要娶平妻了, 這讓我以后還有什么臉面？”

    莊氏臉上那苦澀絕望的臉讓蕭云柔有些憐憫, 她對著那個丫鬟道：

    “娶平妻不合侯府的規(guī)矩, 是哪家的姑娘？這是三弟的主意還是那女子家中的？”

    “聽說是竇家，似乎叫什么靜。至于是誰的主意奴婢就不知道了?！?/br>
    靜？姓竇。蕭云柔一下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可是叫竇靜姝？”

    丫鬟一聽連連點頭，蕭云柔眼底劃過一抹寒芒, 這竇靜姝真是陰魂不散, 如今竟然要登堂入室了。

    “弟妹, 我陪你去見母親吧，你有身孕可受不得一點刺激，你一個人去我可不放心。”

    莊氏還沒從打擊中回過神，無措的點頭同蕭云柔一起去了致寧苑。一進正廳，就看到裴凌志跪在地上，沈氏一臉怒容，恨不得把裴凌志盯出幾個血窟窿來, 省得在她面前礙眼。

    “你們來了?！?nbsp; 沈氏壓制住怒氣沉聲開口。 “老三媳婦，你可知道叫你過來是何事？”

    莊氏臉上一片蒼白，無力的點頭。蕭云柔看她的模樣便替她開了口。

    “方才聽丫鬟說三弟誤闖了后院，讓姑娘家名聲受了損，想把人家姑娘納進府來?！?/br>
    沈氏冷冷一笑，咬牙切齒道：

    “納？納的那是妾，若真是納個妾，有這些事情我也不會攔著，還會好好置辦納妾之禮，盡量不要委屈了那姑娘?？衫先裁?？他想娶的是平妻！還是竇家人！”

    果然是竇靜姝。

    蕭云柔垂下眼，看了眼想和沈氏倔到底的裴凌志，露出一抹諷意。知道內(nèi)情的寥寥無幾，可沈氏有多討厭竇家人卻是整個侯府都知道的事，雖然眾人對這莫名其妙的厭惡十分疑惑，可也不會有人提起他們?nèi)巧蚴喜豢?。哪曾想裴凌志一開口就要把竇家女娶進來做平妻。

    “母親，竇家人又如何？如今竇大人在京中任四品大理寺少卿，竇小姐也是竇家嫡女，此事是我錯在先，自是不能委屈了她。”

    沈氏見裴凌志跪了這么久還不知道悔改，渾身顫抖地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蕭云柔見狀替沈氏把話說出來。

    “三弟，侯門有侯門的規(guī)矩。鎮(zhèn)遠侯府是開國元勛，得□□親賜爵位世襲罔替。父親身患舊疾，依舊被皇上從莊子上叫回來委以重任，這是對侯府莫大的恩典。放眼大梁的真正有底蘊的家族，不論嫡庶，哪一代是有平妻的？”

    蕭云柔頓了頓，看了眼臉色稍稍緩和的沈氏，又道：

    “三弟雖然是庶出，可也是鎮(zhèn)遠侯府的子孫。你若是娶了平妻，可將侯府的臉面放在心上？況且，平妻說的好聽點是妻，可歸根究底也只是個妾。你想對人家姑娘負責，可曾想過你去竇府做客，去的也是前院，后院的大門素來有下人把手著，你是如何過去的？為何帶你過去的人不曾提醒？如此漏洞百出的計謀，不過是他們看你是個君子而不屑遮掩。三弟，有心承擔自個犯的錯雖好，可卻要看看這錯究竟是你無意為之，還是落入了旁人的陷阱?！?/br>
    沈氏一聽蕭云柔的話心情好了不少，她看著裴凌志的臉色變換交加，知道他是把這話聽進去了。

    “他就是個榆木腦袋，我一早就告訴他是被人算計了，還當我是厭惡竇家人而污蔑他們。就你這樣沒有腦子的，被人害死了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凌志默默不語，沈氏又道：

    “無論如何，你既是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還是要負起責任，明日我就讓朱嬤嬤去一趟竇府，以良妾禮聘入府中?！?/br>
    蕭云柔聽到朱嬤嬤，手指不經(jīng)意的緊了緊。這一世因為沈棠已死，朱嬤嬤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畢竟她是沈氏的陪嫁，雖然她還是恨她，可也沒有對她動手。蕭云柔垂下眸子，而沈氏見裴凌志嘴皮子動了動想說什么，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道：

    “鎮(zhèn)遠侯府可是大梁唯二世襲罔替的侯府，竇家一個沒有根基的人家，以良妾禮都是他們高攀了。你也不要不服氣，你媳婦所出的莊家，雖然你岳父只是個四品知府，可也是書香門第，家族不少子弟不是做官就是教書育人，竇家，算個什么東西。你不要臉面，鎮(zhèn)遠侯府還要。你若依舊要娶她做平妻，明兒就分家出去，不要再做鎮(zhèn)遠侯府的子孫?！?/br>
    沈氏的話極為嚴厲，裴凌志想反駁，可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舍不下這身份，他是庶子，分家本就分不到什么，離了侯府，他沒銀子沒勢力，哪有現(xiàn)在過得滋潤？只能悶悶的應(yīng)了。

    “老三媳婦，雖然你有孕在身，我也不好說你什么，可你還是要經(jīng)得起事?；厝ズ煤谜D下院子，不要鬧出了笑話?！?/br>
    莊氏已經(jīng)平靜下來，她知道沈氏話里暗示的是什么。她今天差點成為京城里的笑柄，可最終也沒成。只是今日過后，她一定要那個想讓她成為笑話的人變成一個笑話。

    竇府。

    朱嬤嬤來過以后，一番軟硬皆施的話讓地位與鎮(zhèn)遠侯府的竇家妥協(xié)了，竇夫人將此事告知了竇靜姝，惹來她的怒意和恨意。

    “那裴凌志本就是庶子，在侯府的地位也不高，他說以平妻迎你入門我早就告訴你這事懸得很，你看，那狗奴才剛剛說的話！”

    竇夫人也氣的很，她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女兒竟然給人做了妾。若是裴凌風(fēng)倒還好，是侯府世子，裴凌志遲早要分出去的，竇靜姝嫁給他哪能有什么好的將來。

    “我早就告訴你，把對裴世子的心思收一收，今兒那事旁人看不出，娘還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上趕著失了名節(jié)給個庶子當妾室?！?/br>
    竇靜姝陰沉著一張臉，自她入京一切都順風(fēng)順水，受到不少公子的追捧，除了在蕭云柔身上，哪一件不是讓人志得意滿？一想到裴凌風(fēng)待蕭云柔的種種好，她就心里火燒火燎的。

    “娘，除了這樣，我是不可能進鎮(zhèn)遠侯府的大門。再說，女兒有才情有美貌有手段，拿捏一個裴凌志還是做得到的。再者，不進侯府我又如何能見世子？我總要他看看女兒有多優(yōu)秀，遲早讓他后悔莫及，休棄了蕭氏那個賤婦八抬大轎娶我進門！”

    竇靜姝想起那日梅林之行就恨得厲害，根本聽不進竇夫人對她的勸阻，只想進了鎮(zhèn)遠侯府與蕭云柔一較高下。

    鎮(zhèn)遠侯府內(nèi)，在裴凌風(fēng)晚上歸來，蕭云柔就將這件事說與他聽。裴凌風(fēng)只是皺了皺眉，對竇靜姝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雖然她進的是三弟的門，就是三房的人，咱們也不好說什么。不過三弟妹有了身孕，今天一聽到這個消息差些撐不住，我也只能提點她幾?！?/br>
    裴凌風(fēng)點點頭，想起裴凌志這一年后宅鬧出的幾件事不免有些鬧心。

    “今年京城亂糟糟的，今兒早朝皇上又動了怒，雖然侯府后宅的事是家事，要是傳了出去撞在槍口上也討不著好。年關(guān)將至，竇靜姝也不是個安分的，要你多費點心了。”

    蕭云柔應(yīng)下。竇靜姝想在外面作妖她不管，可侯府既然由她打理中饋就由不得她弄壞了名聲。前世沈棠上躥下跳的，還不是一丁點的風(fēng)聲都沒有傳出去？

    因為納妾，更加上并不是多光彩的事，十二月十三，一頂粉色小轎子，十抬嫁妝，竇靜姝進了三房的門。

    次日，竇靜姝被帶著去致寧苑見沈氏。本來一個妾室也用不著來給沈氏請安見禮，可沈氏本就厭惡竇家，竇靜姝又被她認定是個心思叵測的人，倒也想見見是何模樣。

    一進門蕭云柔就打量了兩眼竇靜姝，收回目光之際，卻是撞上微微抬起了頭的竇靜姝，她的目光顯然是看向自個身后。

    原本一雙盈盈的美目淚盈于睫，只是飛快地望了一眼蕭云柔身后，發(fā)現(xiàn)她心心念念的人并未到場，竇靜姝就立即垂下了腦袋。

    那一眼，清寧卻看得清楚，不甘，幽怨，失望，暗恨等各種情緒都包含在那一眼之中。

    蕭云柔看了眼嬌羞地低頭垂眸聆聽沈氏教誨的竇靜姝，想想她那個眼神，難道她還真想紅杏出墻，勾搭裴凌風(fēng)？蕭云柔自覺探到了真相，心中越發(fā)不喜。

    竇靜姝被沈氏從問安一直挑刺刁難到用完早膳，蕭云柔和莊氏只作未覺，莊氏反而因為沈氏的舉動多吃了些。

    第59章 為妾

    竇靜姝初初入府也算安分守己, 莊氏身子不便，裴凌志也不是個會委屈自個的人，這幾夜都歇在了她的房里，這讓竇靜姝在三房那的地位水漲船高。只是莊氏的孩子還不曾誕下, 有蕭云柔暗里提醒了幾句, 莊氏倒是每日給竇靜姝送了一碗避子湯, 竇靜姝也沒有不從，乖乖的喝了下去。

    莊氏滿意竇靜姝的乖順, 可蕭云柔知道, 竇靜姝的目標是裴凌風(fēng)，她是不會懷上裴凌志的孩子的。

    還有幾日就過年了，裴凌風(fēng)也清閑下來，趁著這會給兩個兒子一人雕了一個木馬。同樣, 他還記得曾答應(yīng)了蕭云柔的事, 趁著今日風(fēng)雪已停, 派人去那幾株梅花樹下準備，一家四口一起過去了。

    裴元錦還小，由嬤嬤扶著小心翼翼的坐在木馬上, 裴元軒大了些, 眼睛亮晶晶的坐在木馬上, 還時不時的指著裴元錦的方向。

    兄弟兩在一處玩鬧，裴凌風(fēng)在樹下煮茶，蕭云柔則是在一旁撫琴，一家人其樂融。

    因為動靜不小，很快整個侯府都知道了，沈氏雖然有些不樂意蕭云柔過得如此舒坦，可裴凌風(fēng)與她越來越不親近, 她也省了找茬的心思。

    然動靜傳去三房，莊氏一臉感嘆與羨慕。

    “大哥大嫂的感情真好，哪像我，這快過年了還冷冷清清的?！?/br>
    服侍莊氏的英嬤嬤忙道： “主子是個有福氣的，只要主子這一胎生下了兒子，讓她蹦跶幾日又何妨？姑爺遲早會看到您的好?！?/br>
    莊氏搖搖頭，苦笑。另一邊，竇靜姝聽到下人議論，眼露陰鷙，生生折斷了她的指甲。她收拾了一番，算了算時間才帶著丫鬟走了出去。

    快到正午，蕭云柔一眾人準備回院子用午膳?；卦鹤拥穆飞?，“碰巧”遇見了迎面走來的竇靜姝。

    正午的陽光帶著幾分暖意，照在身上隱隱泛著光芒。兩人相攜并肩而走，一個玉樹臨風(fēng)，長身玉立，一個身姿娉婷，婀娜多姿，一左一右兩個孩子，說不出的和諧與溫馨。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裴凌風(fēng)微微側(cè)低著腦袋，惹來蕭云柔的低笑，裴凌風(fēng)的臉上那溫柔與寵溺讓人看得真真切切。

    竇靜姝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眼里閃著不甘與怨恨。她待裴凌風(fēng)和蕭云柔走近了，臉上揚起了嫣然的笑容，嬌聲喚道： “世子，嫂子?！?/br>
    裴凌風(fēng)和蕭云柔正是邊走邊笑著，本想著裝作看不見竇靜姝，可人竟是直接貼了過來，由其她的話，讓蕭云柔微皺了下眉頭。

    眼前又傳來竇靜姝的聲音，比之方才更嬌俏了些。  “世子，嫂子?！?/br>
    裴凌風(fēng)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剛溫柔的眉眼立即冷冽了下去。

    “竇姨娘?！?nbsp; 蕭云柔面無表情，冷淡道。

    “你出自官宦之家，該知書識禮。你只是一個妾室，見到我該稱一聲世子夫人。我不知你在家中如何，既然進了侯府就更應(yīng)謹言慎行，不要丟了侯門的臉面?！?/br>
    蕭云柔的話讓竇靜姝臉色一僵，隨即又笑道： “是妾身失言了。”

    蕭云柔勾了勾唇，這竇靜姝也不怎么聰明嘛。

    “許嬤嬤，一會你去請朱嬤嬤來指點竇姨娘，何為一個妾室該有的規(guī)矩。”

    許嬤嬤雖然從前未見過竇靜姝，可憑她的精明，這幾日就瞧出此人心思毒辣，目標直指蕭云柔。雖然蕭云柔與沈氏關(guān)系沒有表面上那么融洽，但若論給竇家的人添堵，她確信沈氏一定會答應(yīng)。

    “母親身邊的朱嬤嬤是侯府的老人了，更是從長寧侯府出來的。呆過兩個侯府對規(guī)矩最為熟稔，雖然你只是一個小小妾室，若哪日沖撞了人省得說咱們侯府連個妾室都管教不好?！?/br>
    竇靜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裴凌風(fēng)不耐閑暇之時在這浪費時間，冷冷道：  “柔兒，該回去用膳了?！?/br>
    蕭云柔點點頭，裴凌風(fēng)就牽了清寧的手繼續(xù)往前走，兩人一會就消失在在轉(zhuǎn)角的石子路上。

    竇靜姝咬著下唇，看了那拐角處許久才抬腳回屋子。然沒坐一會，朱嬤嬤就來了，竇靜姝本就不好的臉色越發(fā)難看，心里恨死了蕭云柔卻還得對朱嬤嬤笑臉相迎。

    這廂蕭云柔回到屋子里，毫無避諱的上上下下打量起裴凌風(fēng)，裴凌風(fēng)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個的衣裳，并沒有什么問題啊。

    “柔兒為何如此看我？”  裴凌風(fēng)拉著蕭云柔的手，有些好奇。

    “我看世子的皮囊極好，出自侯府高門，年紀輕輕就得皇上看重?！?/br>
    裴凌風(fēng)不明白蕭云柔說這話是何意，莫名地看著蕭云柔。

    “只要嫁給你，以后就是侯夫人，怪不得人家姑娘硬是要進這府里了?！?/br>
    裴凌風(fēng)一愣，轉(zhuǎn)而想到蕭云柔說的是什么，無奈道： “柔兒……”

    裴凌風(fēng)平日里不茍言笑，散發(fā)著生冷勿進的氣息，驟然用那繾綣溫柔的語氣，饒是蕭云柔這聽多了也不免有些心顫。

    “別說你沒看出來那竇靜姝的心思?！?/br>
    蕭云柔穩(wěn)住心神，瞪了裴凌風(fēng)一眼。裴凌風(fēng)小意湊近，輕輕擁住蕭云柔。

    “跳梁小丑罷了，她都已經(jīng)是三弟的人了，若你不愿瞧見她，我去處置了她就是。何況我滿心滿眼里的人是誰，柔兒不知？柔兒可是吃味了？”

    蕭云柔本也沒和裴凌風(fēng)置氣，只是竇靜姝實在礙眼，倒也不至于因為她的不喜讓裴凌風(fēng)出手。

    “我就是不太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既然心思在你身上又為何設(shè)計成了三弟的女人。罷了，不說他了，馬上過年了，我剛給你做了一身衣服，你試試。”

    “好。” 裴凌風(fēng)溫和的應(yīng)下。

    竇靜姝被朱嬤嬤嚴厲指導(dǎo)，到了年二十九方停。偶爾莊氏過來串門子把這些事當成笑話講給蕭云柔聽，雖然蕭云柔只是笑笑沒有說什么，莊氏卻覺得那幾日過得是真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