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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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也吃些東西?!贝彘L說道,“這邊讓人守著,誰也不能上前,你們也辛苦了。大人,你說的都對,剛剛要是聽我的,又得犯錯。” “那是因為你沒看到橋下也被挖松了。”林鶴說完之后對著周旗說道,“橋是肯定要重新修的。” “這是自然。” 周旗遲鈍的腦子開始轉動,這事是他家莊子引起的,他家莊子就在這附近,現(xiàn)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完全可以先去他家莊子上,于是連忙說道:“對了,我家莊子就在這附近,不如大人去莊子上吃點東西,里面也有馬車,可以等會送林二小姐回去?!?/br> 周家的莊子條件要比村長家好的多,外面修著氣派的石頭圍墻,打開了門之后,里面的屋子也比縣衙的宅院氣派規(guī)整得多,不過這樣的院子要和錢家比,那是遠不如的。 莊頭把一行人給迎了進來,吩咐讓人燒水的燒水,做菜的做菜,原本安靜的莊子熱鬧了起來。 莊子里還備了簇新的中衣、還有成衣,一桶桶的熱水被燒開,昭昭洗了一個熱水澡,穿著寬大的中衣,等著她的衣服被烘干,林鶴的官服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洗干凈,穿上了現(xiàn)成的衣衫。 在莊子里吃過了飯,在巳時一刻(上午9點15分)坐上了馬車踏上了回縣城的路,關于桐花村的決堤還有石拱橋塌陷的事已經(jīng)在縣城里傳得沸沸揚揚了,一會兒有人說桐花村死了不少人,一會兒有人說其實沒死人,一會兒又有人說有衙役掉入到江里頭了。 林家人的心都被死死揪著,隨著一個個消息傳來,忽上忽下的十分不安穩(wěn),就在此時聽到了門房咚咚咚的腳步聲,他大聲喊著,“二小姐回來了!” 第22章 福星 唐老夫人是沖在最前面的,她在京都的時候還偶爾有睡不著的時候,睡眠很淺,但是自從到了鄖河縣,每天都睡得很好,昨晚上無論是淅瀝瀝的雨聲,還是長廊里走動的聲音都沒有吵醒她。 她在一清早聽說了林鶴和林昭兩人去了桐花村,猶如雷劈一般,痛恨自己怎么睡得這么死,半夜什么都聽不到。 柳氏父親的官職不高,又是喪母的嫡長女,身份尷尬,但也可以勉強說一聲是書香門第,不曾見過決堤的情形,兩個小的久住京都,更是沒有出過城,不曾見過災禍。 但是唐老夫人不同,她出身鄉(xiāng)野,兒時親眼見過決堤。 平日里溫順的江水忽然就變了面貌,巨浪沖擊在河堤上,決堤淹沒了農(nóng)田還不夠,卷走了在農(nóng)田里勞作的人。 唐老夫人那時候才知道人在自然面前是有多渺小無力,就像是小小的螞蟻,遇到了小水流,根本無力逃離水流,肢體無力地在水面上拍打,最多只能夠讓身體改一個方向,只能夠順著洪流的方向行進。 那時候的哭聲留不住江里的人,江里的人奮力掙扎也沒有一丁點的用處,還是被江水裹挾到了下游。 她兒時見過的水患還是白天,傷亡有限,這可是夜里發(fā)洪水決堤,唐老夫人還聽到石拱橋有可能坍塌,心里就更怕了,她怕兒子、孫女兒出事,不說江邊的兇險,光是在深夜里的泥濘路上趕路,就有可能摔斷脖頸,直接一命嗚呼。 唐老夫人還不敢過多地流露出自己的忐忑,兒媳婦還有孫兒孫女夠焦急了,她不想再給他們增添多的負擔。 唐老夫人這樣生生煎熬了幾個時辰,在聽到了昭昭回來的時候,她跑得最快,把穿著紅色披風的小姑娘摟在懷中。 “我的昭昭啊。”唐老夫人聲音顫抖,她用力抱住小姑娘,眼淚順著孫女兒的脖頸到了她的中衣里。 唐老夫人是害怕的,小孫女兒才這么丁點大,會不會站不穩(wěn)被擠到了江水里,會不會過橋的時候,橋一下坍塌了,她的心中的恐懼無法言說,現(xiàn)在抱住了人,那些恐懼都成了后怕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住了。 那淚水讓昭昭的心里被燙了一下,縮了縮脖頸,伸手抱住了祖母,小聲說道,“祖母,我和爹爹都沒有事,我們帶去的人也都安全,您別擔心?!?/br> 小手拍著祖母的背,她學著昔日里長輩們的動作,安撫祖母。 這樣做也很有用,唐老夫人的身子不再顫抖了,只是眼淚還是淌著。 昭昭抬頭,然后看著后面神色焦慮的母親、哥哥還有jiejie,笑著說道:“娘、哥哥、jiejie,你們放心,所有人都沒事,爹爹去的及時,雖然瀾江決堤了,但是沒有人落水,江水卷走了一些牲畜,還有一些屋子;石拱橋也塌了,但是沒人走在上面。一共就是損失了一些屋子、家私還有牲畜,沒人出事。我回來之前就吃過了,爹爹現(xiàn)在還在村子里。” 昭昭口齒伶俐,一下就把他們最關心的問題全說了出來,柳氏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淺笑,她認得何管家,但是周旗并不認識,“何管家……” “這位是周旗周老爺?!焙喂芗艺f道。 “周老爺?!绷闲辛硕Y。 周旗連忙避讓開,對著唐老夫人等人見禮。 周旗作為事主本應該留在桐花村,只是周旗擔心爹娘,不住和林鶴道歉,然后支支吾吾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林大人對不住了,這話雖然有些冒昧,我想和令小姐何管家一起回一趟城里。昨晚上怕驚動兩位老人,我離開的時候和管家說了,但是我爹娘起床之后見不著我,只怕還是會cao心,他們身體不好,我怕出事。林大人,我先回去一趟,等會我肯定還會再過來的!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讓衙役跟著我,我讓爹娘安心了之后,立即就趕過來。” 周旗在林鶴點頭之后,就坐了馬車,和昭昭、錢管家一起回了城,和何管家商議之后,首先到的就是縣衙后宅,讓林大人的家人安心。 唐老夫人把昭昭給松開,用手背擦了擦淚水,對著兩人說道,“見笑了?!?/br> 昭昭拉開了祖母的手,用手帕細心擦拭了淚痕,“祖母是關心爹爹和我?!?/br> 一夜沒睡的小姑娘,因為喝了一肚子的姜湯,非但臉色不難看,兩靨生出淡淡緋色,比平時看起來氣色更好,只是眼底的疲憊是掩不住的。 昭昭中衣黏在了大腿根部,小孩子的肌膚嫩,這里在跟著爹爹騎馬過去的時候就傷了,她沒讓臉上露出難受,在祖母松開了她之后,上前牽住了柳氏的手。 “娘,我們?nèi)グ輹X老太爺?!闭颜蜒鲋樋粗?。 柳氏見著女兒安全,也含笑說道,“好?!?/br> 去錢家是有必要的,昨晚上臨時借了那么多人,總得登門去和錢老太爺解釋一番,還有她的課也缺了,也要和岑夫子告假。 “先喝幾杯熱茶暖暖身子?!绷蟼冗^身子,先請從桐花村匆匆趕回來的幾人喝了熱茶。 一刻鐘之后,從林府多出了一輛馬車,里面是柳氏帶著丫鬟和昭昭。 在昭昭要開口說當時的情形時候,柳氏只是搖搖頭,“你們都安全就好,等會見到了錢老太爺?shù)臅r候我聽著就好,不急在這一時。” 昭昭點點頭:“好?!?/br> 柳氏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心想,一夜沒睡騎馬去桐花村,之后是冒雨把河邊的村民給拽出屋子,成人都會覺得疲倦,更何況只是個孩子呢?昭昭卻一句都不吭,這讓柳氏心中越發(fā)憐惜小女兒。 * 錢寶兒在今天上午的課缺了昭昭,根本就無心上課,岑夫子也不強求,給錢寶兒布置了寫大字的任務,自個兒拿出了書來看。 錢寶兒捏著筆,看著外面嘩啦啦的雨就會想到林昭,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昨晚上為什么會和林伯父一起去桐花村。 丫鬟探頭探腦地出現(xiàn)在了窗邊,錢寶兒眼睛一亮,捏著筆頻頻看著窗外,礙于岑夫子,又不敢有什么大動作。 岑薛青的眼角一抽,她本來就坐在窗邊,對著琉璃窗敲了敲,外面的丫鬟被嚇了一跳,露出了訕訕的笑容來。 “進來吧?!贬蜃幼屟诀哌M來說話。 丫鬟利落地推開門,稟兩人道:“柳夫人還有林二小姐過來了?!?/br> 錢寶兒聽到了這話,蹭得一下就站了起來,見岑夫子看著自己,才坐了回去,在凳子上扭捏了一下,小聲央求夫子:“岑夫子……” 岑薛青哭笑不得,難道她就不擔心昭昭了?合攏了書卷,“我也想知道昭昭是個什么情況,一起過去看看吧?!?/br> 錢寶兒露出了笑容,重重點頭,說話也甜滋滋的,“夫子,我們一起去?!?/br> 錢寶兒壓住了步子,跟在岑薛青的身后,兩人到了正廳里,柳氏、昭昭、何管家都在堂中。 周旗并不在場,他覺得無臉去見那位曾征戰(zhàn)沙場的老人,就直接回家了,等回家讓爹娘安了心,他還要再去一次桐花村。 昭昭在家里只是簡單說了狀況,現(xiàn)在說的詳細的多,尤其是何管家?guī)土舜竺?,要與錢家說清楚,“幸好管家叔叔多問了一句,不光是借了馬還借了人,不然的話,路上都要多耽誤一些時間,夜里黑漆漆的,看不清路,地上還都是泥濘,是管家叔叔讓人開路?!?/br> 何管家笑著說道,“能有些用就好,幸而不曾耽誤事,我們到桐花村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寅正,把住在河邊的人給一一喊了出來,就決堤了,真是太巧了,當時看到了決堤,我都愣住了,要是耽誤的時間但凡長一點,只怕人就救不全?!?/br> 柳氏雙手合十,“可見是蒼天憐愛,給了人一條活路。” 她心中覺得是老天爺保佑,要不然怎么會有昭昭見到那些情形,丈夫領著人一夜連軸轉,終于是毫無人命的傷亡。 周老夫人奇道,“當時天都還沒有亮,外面下著細雨,只怕把人給從屋子里喊出來不容易吧,又黑又冷,誰愿意出來啊?!?/br> 錢寶兒的身子往前傾,也很好奇昨晚上的情形。 “如同老夫人說的,確實很難,在決堤之前誰都想不到會決堤,想著何必呢?太麻煩了,天亮了也不遲?!?/br> “別說是百姓了,就我昨晚上都還在想,有必要嗎?會不會小題大做了,只能夠說林大人果斷,為了萬一的可能性堅持了,也才能夠救了那么多人?!?/br> “林大人在下令把人拽出屋子之前就立了規(guī)矩,不能因為人有病、孕婦或者是其他緣由耽擱。所以行動起來很快,就算是這樣,周家的那些下人心中還是有些不忍,有個老太太瞎了眼睛,當時村長都別開了投,周家人的神色也不好,幾乎要哭了出來。” 至于說錢家的下人,他們曾是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士兵,最是懂得軍令如山的道理,一開始就只聽林鶴一個人的吩咐,無論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堅定完成任務。 “還有最后一戶靠近山坳坳的人家,是個脾氣大的獵戶,好不容易把人捆住給壓到了地方,結果到了村長家一松開繩子,他cao起了放在旁邊的鋤頭,就揮向了林大人?!?/br> 昭昭看著柳氏的臉色一白,連忙說道,“幸好何管家在旁邊,把人給攔住了,爹爹無事?!?/br> 柳氏深吸一口氣,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都是顫顫巍巍,把兩只手攪在一起,才勉強讓手不再顫抖。她站起身子,對著何管家鄭重行禮。 何管家側過身子,避開了柳氏的大禮,錢寶兒笑嘻嘻地跑過來,拉住了柳氏的手,“伯母,您不用同何叔客氣,他就是個熱心腸的,您家做的小吃何叔也很喜歡,晚些時候多送他一份就好了?!?/br> 錢寶兒還知道,這次幫忙的下人,祖父都會多給一些賞銀,在這個場合就不適合多說了。 何管家含笑說道:“我還怪喜歡吃松花蛋的?!?/br> 柳氏自然是點頭應下了,錢家可以說在這里桐花村危機里幫了大忙,怎么感謝都不為過。 何管家感慨說道:“就像是小姐說的,我只是做了當做的,林大人是個好官,我佩服得緊,要知道做成這些事并不簡單,就算是預料到要下雨,有誰能夠預料到?jīng)Q堤呢?林大人是很有魄力之人,我十分佩服?!?/br> 昔日里林鶴在他的心中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說話也很和氣。昨晚上讓何管家見到了林鶴身上的另外一面。 以前總聽人說什么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應當是什么樣的,何管家總是無法在心中對應上形象。 跟著林鶴走了一遭之后,青天大老爺應該是什么模樣,何管家就知道了,那就是林鶴這般的模樣。 寒暄了小半個時辰,昭昭同岑夫子請了假。 岑薛青點點頭,“差不多要半個時辰時間,我會送些膏藥過去,涂在傷處不會留疤?!?/br> 柳氏感激岑夫子的好意,“多謝岑夫子?!?/br> 錢寶兒有些奇怪,沒看出昭昭受傷啊,等到柳氏和昭昭離開,岑夫子才解惑說道,“你若是騎馬幾個時辰,難道不會傷著腿?昭昭只是不說,不想讓家人擔心?!?/br> 錢寶兒想著自己剛騎馬的時候,不過是一刻鐘時間就覺得雙腿火辣辣的疼,頓時眉頭死死攪著,覺得昭昭怎么那么能忍,剛剛臉上紅撲撲的,都沒有看出來有什么難受。 岑薛青丟下錢寶兒前行一步,早些做出膏藥,昭昭才少受幾分罪。 * 昭昭的腿確實傷得厲害,回去了以后,石竹在給昭昭更衣的時候,驚呼一聲,“二小姐!” “噓……” 只可惜昭昭制止遲了,柳氏和林清薇兩人已經(jīng)繞過了屏風,看到了昭昭的中褲。 白色綢緞中褲上沾染了血跡,因為時間有些久了,衣服貼在了大腿內(nèi)側,褲子和肌膚黏在了一起,現(xiàn)在分開只怕都會引起疼痛,林清薇見狀刷得一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柳氏在聽到了岑薛青說要送膏藥,就猜到了昭昭肯定是傷了,沒曾想傷成這樣,小心翼翼把褲子和傷口分離,昭昭原本紅潤的面頰雪白了起來,用小手捂著口,才不會痛出聲。 柳氏也掉了眼淚,“你這孩子,就不應當讓你一起去錢家的?!彼瑫r還心想,這一次之后丈夫就果斷了一些,這種罪再不能讓昭昭受了。 “娘,我沒事?!闭颜研÷曊f道,“就是一些油皮,我等夫子的藥送過來,用了藥就好了?!?/br> 其他人都穿得整整齊齊,唯有她衣冠不整,脫去了中褲露出了藕節(jié)一樣的小白腿,昭昭圓潤如貝的腳指頭不自在地動了動。 林清薇見狀眼中猶自含淚,卻忍不住笑了,“你還害羞了?” “我想蓋上被子?!闭颜研÷曊f道。 柳氏也怕她著涼,給她蓋上了薄被,又在屋子陪著昭昭說了話,看著小丫頭原本圓溜溜的眼睛半合攏成了扁扁杏仁狀,她一夜沒睡,又累又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犯困了,只是強忍著沒有睡。 林清薇見狀點燃了安神香,看著昭昭最后的掙扎也無用,小小的胸膛規(guī)律起伏,顯然已經(jīng)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