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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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宵禁時間,需要把衙役都喊醒,十分不便; 桐花村距離這里很遠,夜里趕路不易,馬都有可能陷在泥地里; 縣衙統(tǒng)共只有兩匹老馬,夜里馬車怎么走? 他是赴任不滿半年的縣令,沒有威望,如果要是過去了別人不聽他的怎么辦? 但是所有的理由,在一個可能性下都沒辦法,那就是昭昭說的決堤,還有石拱橋塌陷。 林鶴聽到柳氏開口,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道:“我換一身官服,現(xiàn)在就走。” 昭昭立即說道:“我也去?!?/br> 林鶴失笑著搖頭,拍了拍昭昭的腦袋,“你一個小孩子,晚上夜風也起了,安心在家里睡覺?!?/br> 昭昭搖搖頭,認真地說道,“不是的,爹爹會有很多顧慮,沒有那么相信我,剛剛看了娘親,才愿意相信我。爹爹就算是打算要去桐花村,腦子里第一個反應是,會不會太折騰人了?!?/br> 昭昭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著林鶴,林鶴搓了搓手指,沒想到他剛剛的猶豫居然被這個孩子看在眼底,而且林昭幾乎是一針見血說出了他的顧慮。 “爹爹尚且有顧慮,那么等會要跟著一起去的衙差叔叔們呢?他們有太多的理由不去桐花村?,F(xiàn)在還沒下雨,怎么會決堤呢?現(xiàn)在是宵禁時間,才下完雨路真的很難走……爹爹,我想和您一起去,合適的時候提醒您水患的事。” 昭昭還記得白天和錢寶兒出了城,她們都已經(jīng)帶上了小馬,還因為會弄臟衣服不愿意去騎馬,更何況這是深夜,有太多的理由可以不去桐花村。 “夫子給我講過一個事,有些事情可能因為那一點猶豫,覺得不做也沒關(guān)系,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給您講這個故事好嗎?” 岑薛青講那個故事的時候情緒太過于奇怪,像是憤怒又像是悲傷,又好似自責,只是那抹自責反而會刺傷她似的,那種古怪的情緒昭昭記住了,故事內(nèi)容也記得很清楚。 林鶴點點頭,林清薇也握住了meimei的手,鼓勵她往下說。 昭昭清了清嗓子: “有一個孩子從樹上跌下來了,其實她撞到了腦袋,腦袋撞腫了,但是她是父母不讓她爬樹,她就沒有說這件事,她的父母都以為她只摔了腿。她的父親是個大夫,給她腿上了夾板,忽然有人喊他去看病,父親看了一眼女兒,但是沒有把脈,只是問了一次他的孩子,‘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孩子搖搖頭,這個時候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因為她腦袋受了傷,她的臉色都白了起來?!?/br> 昭昭說到了這里的時候,房間里的燭火燒到了雜質(zhì),發(fā)出了細小的霹啵聲,所有人都在聽昭昭的話。 “孩子的父親沒有看到孩子白了臉,孩子的母親看出來了女兒臉色有些白,但是她覺得這個白是因為腿疼,沒想過孩子撞到了腦袋,也沒想過讓丈夫給女兒仔細把脈。孩子的母親,送丈夫出門去給人看病,說自己會在家里照顧孩子的,還埋怨了一遍孩子,‘看她以后還淘氣不淘氣!’。” 昭昭一口氣把當時岑薛青說的那個故事復述了一遍,然后說道,“父親覺得女兒應該不會有所隱瞞,母親覺得臉白就是腿疼,他們覺得晚點也不打緊,但是就是這么要緊,因為耽擱久了,沒辦法救,孩子死了?!?/br> 昭昭一口氣說完了這個故事,看著林鶴,繼續(xù)說道: “就像是夫子告訴我的這個故事,女兒臉白了不舒服,就應該當時把脈仔細看的,事后嘆息的話也太遲了,孩子已經(jīng)去世了。爹爹,昭昭想跟著您一起去的原因很簡單,我就想要提醒您,被挖泥土的河堤、寅正兩刻的雨,還有坍塌的石拱橋,給您鼓勁兒,幫您說服其他人。昭昭不想最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然后嘆息一樣地分析當時沒做成的原因。” 決堤、石拱橋坍塌,無論是哪件事真的發(fā)生了,后果都難以預料,只是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想法,反而孩童在這個時候異常的固執(zhí),會一次次地提醒他,不能妥協(xié)。昭昭想要做一個提醒林鶴的人。 昭昭的故事很簡單,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尤其是柳氏,她和林鶴夫妻多年,很清楚夫君身上有一些書生脾性,例如做事細心又謹慎,但是關(guān)鍵時候會有些猶豫,這么大的事,半夜里指揮這么多人去桐花村,遇到了阻力,如果林鶴因為阻力而退讓了怎么辦?桐花村的事情發(fā)生了怎么辦? 柳氏想了想,對著昭昭說道,“當時落石的事要發(fā)生,如果我不肯和你去茶寮,你準備怎么辦?” “我準備抱著您的腿?!闭颜研÷曊f道,她當時試圖讓柳氏親自買東西的時候,而柳氏明顯不愿意,她那個時候最怕的就是柳氏的厭惡,現(xiàn)在想到當時的心情,淚珠兒也從面頰上滾落。 “其實我當時可怕了,您那么溫柔替我趕走了黑狗,還讓春桃jiejie帶我去買素齋,我卻特別不知好歹,非要纏著您親自去,您要是真的不去,我就抱著腿,打算做個壞孩子耍賴。” 柳氏把昭昭一摟,用手帕擦了昭昭的淚水,“昭昭還會耍賴啊,晚點和你爹爹一起回來了,可要耍賴給我看?!?/br> 昭昭不好意思笑了,這會兒她才有點孩子的模樣。 “昭昭這樣一說,我心中就有數(shù)了,只要想一想可能的后果,我須得強硬一些下令?!绷助Q說道,“你就安心在家里待著?!?/br> 林清薇忽然開口說道,“爹爹,你帶著昭昭去吧?!?/br> 所有人都看著林清薇,她開口說道,“昭昭讀了書,懂得道理多,您看,剛剛不是就把您給說服了嗎?而其她還是有幾分急智的,您看當時落石的事,倘若娘親還是不肯,她還會打滾撒潑求人呢。” 昭昭忙不迭點頭,看著林鶴,說道:“昭昭會很有分寸的,說不定可以幫到爹爹,幫不到爹爹的時候,我也絕對不會生亂!”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林鶴換上官服,柳氏親自給昭昭洗漱。 剩下的丫鬟也都開始忙碌起來,去前面的縣衙里把衙役喊起來,讓人去找住在外面的小吏。去桐花村要把可能決堤的人從屋子里喊起來,在村里這個縣令不一定會管作用,就需要盡可能多帶一些人過去。 林鶴和昭昭兩人更快一些,他們兩人收拾妥當之后先行出發(fā),去一趟錢家找他家借馬。 林鶴上了馬,把女兒摟入到懷中,昭昭的腿學著爹爹一樣夾住馬,她是背著坐在馬上的,牢牢抓住爹爹的衣襟。 夜風涼颼颼的,坐在馬上也并不舒服,馬匹顛簸的厲害,昭昭卻一聲不吭。 到了錢家,門房很快就讓人請了何管家出來,聽到了借馬的請求,何管家眼也不眨就吩咐讓人牽馬,把除了寶兒的那匹小馬之外的馬都給牽了出來。 昭昭看著何管家沒有去驚動老太爺,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何管家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道,“怎么,光借馬還不夠,難道還想要借人?” 何管家別看笑呵呵的,昭昭知道他曾經(jīng)是跟著錢老太爺一起上戰(zhàn)場的,錢家的下人大半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昭昭眼睛一亮,立即說道,“何管家,您還可以借人給我爹爹嗎?” 錢老太爺?shù)娜艘妊靡酃苡玫亩?,林鶴精神一振對著何管家拱手,行了大禮,而何管家連忙避讓開林鶴的大禮。 “我初到鄖河時間不長,又是一屆書生,若是您能相助在下感激不過?!绷助Q沒說昭昭的夢,只說他聽昭昭在外玩耍,聽聞周旗讓人挖河堤,恐怕導致河堤潰軟,他懂一些星象,心中裝著事,本想要明天在解決,忽然夜里驚醒,夜觀星象,只怕寅時要下一場大雨,所以才會連夜就準備趕赴桐花村,免得出水患。 這個理由是林鶴琢磨出來的,雖然還是有些漏洞,大體是可以解釋得通。 何管家聽到了林鶴的話,猶自有些猶豫,林鶴看著他的猶豫神情,忽然想到了自己剛剛也是這般,正色說道:“倘若真的發(fā)生了決堤之事,林某怕此生心中難安。” 昭昭也說道:“何管家,只需要去一趟周家,我爹爹詰問一番就可以知道周家是不是挖了河堤,您帶著人跟我們走一趟可好?若是問出來是真的,您的人借給我爹爹,我們立即去桐花村。倘若河堤松了,寅時忽臨大雨,咱們真的得費些功夫讓河邊的村民快快離開屋子。要讓衙役驅(qū)趕人出屋子還要費些口舌,錢家的人都是戰(zhàn)場上的英雄,曉得軍令如山的道理。” 林鶴一直知道這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聰明,此時更是肯定她原本的出身只怕占了一個貴字,這種話非得耳濡目染聽人教導才說得出。 林鶴更加慶幸自己帶了昭昭,就像是女兒說的,等會去一趟周家,他詰問一番周旗,就知道有沒有挖河堤。 如果是幾個月以前,林鶴知道自己萬萬沒有識人斷案的本事,要說起來這斷案的本事,也和女兒昭昭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是她通過書肆的掌柜知道了岑夫子,妻子柳氏要給女兒拜師所以去了岑夫子的家,他才陰差陽錯接手了這王婆家的瓜案;又是通過昭昭,他得了岑薛青的指點,破了第一個案子;有了這案子之后,才有了后來陸陸續(xù)續(xù)幾十起瑣碎小案,通過這些案子,增長了本事。 何管家被說動,等到牽了馬出來,三人立即去叩周家的大門,下人通傳之后,打著哈欠的周旗出現(xiàn)在三人的面前。 周旗家是行商的,他自家兄長生意做得大,周旗是小兒子陪在父母膝下,現(xiàn)在周家生意越做越大了,打算從鄖河搬走,這莊子是打算賣掉,賣之前就想著把莊子里荒地給弄成一等田地,好賣個高價。 周旗自己是不學無術(shù),不過他的哥哥們是生意人,可以說耳提面命教導他,鄖河縣一不可得罪錢家,二不可得罪縣令老爺。 錢家的管家和縣令老爺一起過來了,周旗哪兒用詰問,問什么就說什么,當即承認了自己確實讓下人挖土。 “不過,我可沒讓挖河堤啊,我是讓人挖淤泥,前些日子不是一直下雨嘛,靠著山坳坳處那兒的泥肥,鄉(xiāng)下人都知道,我讓人從那兒挖的?!敝芷斓哪懽有?,連連搖頭像是撥浪鼓一樣,“河堤我知道是動不得的,您是從哪兒聽說的?” 林鶴:“我女兒在集市上聽人說的,你家下人可在?” 周旗:“在在,我去把人喊過來?!?/br> 剛開始下人不肯承認,周旗見著林鶴詰問了幾句,就抓到了話語之中的漏洞,下人汗如雨下,只得支支吾吾承認了自己圖省事,讓人晚上的時候偷偷從河堤挖泥。 周旗恨得把下人一踢。 不過挖了河堤在沒出事之前總想著把河堤給修回去就行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周旗顯然就是這樣覺得,開口對著林鶴說道:“林大人,您看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明兒一早我就讓人去把河堤給填上,還有您到了鄖河,我們周家也一直沒給您接風……” 林鶴進入到周家的時候都沒有與周旗客套,可以說是雷厲風行,在聽聞了挖了河堤,更沒有心思和周旗討價還價,打斷了周旗的話,“我夜觀星象,寅時會有大雨,你家動了河堤,就有決堤之憂,得讓挖掘下游的人立即離開屋子。既然是你家挖的,你帶著你家人跟我一起去桐花村,等會讓河邊的人離開屋子,記住了不能耽擱時間,讓所有人立即出來!” 周旗有些傻了眼,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晚,屁·股都沒有挪動,大晚上的跑到桐花村,然后讓人起床離開屋子…… 周旗心中不愿,干笑著說道:“林老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 林鶴臉色鐵青,厲聲呵斥道:“倘若決堤了,這是你家挖的河堤,淹死了人全部都算在你家頭上?!?/br> 周旗被這話一驚,縮頭縮腦了起來,語氣弱了三分,“我這就準備馬車……” “路上有泥,馬車只怕不好走,得騎馬?!焙喂芗姨嵝阎芷臁?/br> 林鶴這個書生扮演黑臉,烏沉沉的眸子盯得周旗縮頭縮腦;而何管家則是唱·紅臉,笑瞇瞇地好似十分體貼,讓周旗忙不迭點頭,下意識按著兩人吩咐去做。 晚上緊急情況用人何管家還是做得了主,既然桐花村的河堤真的被挖了,他就讓人和林鶴走一趟。 周旗家里養(yǎng)的馬不如錢家多,一共結(jié)成了二十一匹馬,一行人往桐花村去。 這個時候就更顯得錢家的人有用,他們是戰(zhàn)場上的老手,夜間在泥濘路上騎馬也猶如平地。 錢家人領(lǐng)路在最前面,讓后面的人好走了不少,起碼不用擔心馬蹄踏空,從馬上摔下來摔斷脖子。 不過對縣城的衙役,還有周旗老爺來說,這并沒有強多少,明明已經(jīng)入了夏,這晚上的冷風嗖嗖的,大晚上騎馬又冷又難受,感覺雙腿之間要被磨得沒有知覺,整個人也要顛散架了。 周旗心中埋怨著林鶴的脾氣古怪,這會兒哪兒有星,還要說夜觀星象要下雨,距離寅正也就只有一刻鐘了,可沒有一丁點的雨水,如果真的那么緊急,擔心桐花村出事,又為什么摟著他家小姑娘來到村里,一想到林鶴的行事風格,周旗就翻了一個白眼。 緋色披風把昭昭裹得嚴嚴實實,這個顏色是柳氏挑選的,女兒要跟著丈夫一起到村里,這種顏色搶眼,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姑娘在哪兒。 差不多寅正時分見著了石拱橋。林鶴先前就吩咐在這里停下,所有人都停下了。 衙役們還有周家人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的時候,覺得腦子都還在顛簸。 漆黑的夜里,瀾江浪涌奔騰,林鶴偶爾看到了銀光閃過,就知道這石拱橋下浪涌奔騰的厲害。 林鶴跳下了馬,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淋了桐油的柴火,明亮的光讓不少人都晃了眼。 林鶴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除了昭之外,所有人包括何管家都還在遲疑,對決堤之事抱有僥幸的想法,就像是昭昭說得那個故事,這種事不能有任何的僥幸。 忍著兩只腿的疼痛,林鶴走到了橋邊,用柴火轉(zhuǎn)了轉(zhuǎn),讓人看到橋根處是完好的。 周旗一邊捶著腿,一邊說道,“林大人,那邊才是桐花村?!毖韵轮?,他們家挖的是那邊。 “我知道,是讓你們看看,這邊橋墩是好的,那邊要是被挖過了,這橋等會要讓人守著,不能走?!?/br> “??!”周旗本想要說什么,見著火光一閃,林鶴的表情難看,他就什么都不敢說了。 林鶴吩咐:“不要騎馬了,分成兩隊過去。” 等到了桐花村那邊的橋墩,所有人見著基石被沖得亂七八糟,就著火光看著那石拱橋,現(xiàn)在誰也不覺得這橋安穩(wěn),看著波濤洶涌的瀾江,很多人都覺得下一刻這石拱橋就會轟然崩塌。 “我的娘啊……”周旗的心在滴血,光是要修筑河堤,他家就要出不少錢,這橋也是他家責任了,家里那個莊子賣出去的錢,估計全部要賠在這里,還不得縣令老爺?shù)暮谩?/br> 他當時干嘛要把薄田弄成一等良田,真的是吃力不討好,血虧! 林鶴沒有理會周旗,點出了六個衙役,“三個人在橋那邊守著,三個人在這邊守著,務(wù)必不能讓人經(jīng)過?!?/br> “是?!?/br> 林鶴話音剛落,所有人幾乎在同時感覺到發(fā)梢濕了,不約而同抬起頭,蒙蒙細雨落在了臉上。 開始下雨了。 林鶴捏著昭昭的手一緊,父女同時想到了那些話: “明天寅正兩刻會開始下雨,雨剛開始細細綿綿,潤了被挖掘掉的泥土,讓它們松散起來,大半個時辰之后,雨水會直接變得特別大,瀾江的水面越來越高,然后就會泛濫沖毀了河堤。” 給他們時間不多了。 其他人也想著林鶴說過的話,尤其是周旗,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還在想著根本就沒有星子,這都已經(jīng)是寅時了沒有下雨,沒想到下起來了毛毛細雨。 火焰在細雨中搖曳了一下,林鶴的聲音在顫抖,“聽著,等會我讓你們行動了之后,不會再次解釋,你們的任務(wù)就是,把屋子里的人給我拽出來,不管是生病、有孩子,還是家里有老人,在河邊的通通給拽出來!” 周家的人面面相覷,錢家的人利落地應諾了。 周旗看著林鶴料事如神,連忙說道,“都聽林大人的,人命要緊,可都記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