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還會感到愧疚與難受么,怕是再也不會了吧…… 天暗了又明,明了又暗,這日晚上又有一家客棧被血洗,當(dāng)中之人都是中原來的,且是為了調(diào)查前兩天商隊被害一事而來。 她坐在屋頂上,即便在夜色中穿著一身黑衣,可腰間的血色竹塤異常十分顯眼。 人已經(jīng)全死了,客棧中彌漫出來的是血腥味和死亡之氣。 她要等著那人來將當(dāng)中的尸體變?yōu)楦墒蟛趴呻x開,只是今晚卻頗為奇怪。 那人的氣息明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瞬,卻又在下一瞬立刻消失了。 感到奇怪之際周邊已有一分純明之際的氣息出現(xiàn)。 眉間一蹙,她一躍而下屋頂卻被一股氣息給團團圍住。 她本來不欲出手,可若是再不動手怕是很為難,遂直接用血色竹塤將氣息破開逃了出去。 卻又立即停下了腳步。 絲毫未束的墨色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本是空洞至極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生氣,卻立即在下一瞬間轉(zhuǎn)換為警惕與防備。 面前之人身著一襲白衣,負(fù)手?jǐn)r了她的去路,一塵不染的面上帶著絲絲心疼的意味。 是風(fēng)華君。 很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份沉寂,可誰都沒有先將眸光從對方面上移開。 瞧著對方,仿若是在心疼,又仿佛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欣喜。 他來了西域,這是她從未想到的事情。 原以為只要自己遠離那個他所想守護的中原正道便可以斬斷與他的一切聯(lián)系,可是他還是來了。來了這個充滿邪氣的地方,她好想問這是為什么,卻要如何開口去問? 現(xiàn)下的她與他再無可能,亦是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這一點,她心中很是明白。 氣息已經(jīng)被破開,風(fēng)華君亦是沒有再設(shè)下結(jié)界阻擋她的去路。她邁開步伐,與他擦肩。 這一次見面,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言語交集。連一句虛假的問候都沒有。 仿佛他只是想告訴她,他來了,已經(jīng)來了。 這個夜晚很長,長到她一直在走卻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只是心中的想法很堅定,她要走出有他的地方,一定要這樣。 害人,殺人,取血才是她現(xiàn)下唯一的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亦是什么方向都沒有。 可,他卻好似纏上了她。 再次相遇,她殺了整個客棧的人卻沒有收到他絲毫的懲戒和對立,他只是一直保持了一定距離的跟著她而已。 他不是雅正的世家公子么,為何不阻止她,為何不說些正道之話來感染她,又是為何不干脆與她拔劍相向拼個你死我活? 她的心緒因為風(fēng)華君的到來再次亂了。 不由得苦笑一瞬,九葉罌啊九葉罌,你終究還是這么沒出息,終究還是被困得死死的啊…… 可,該走的路她絲毫都沒有忘記。 她記得天煞源流跟她說過的每一個字,亦是記得當(dāng)自己的身份被天煞源流告知的那一秒,自己的心究竟沉到了什么地步。 命定的引魂主是么,她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更是曉得那所謂的“一世孤獨不得善終”是什么意思。 漸漸的,她也開始相信每個人從出生開始便有自己的道,或許更是從出生的那一秒便注定了是正還是邪。她從前以為只要心思純凈,便不可能走入邪道,可若是從一開始便注定是這樣,她還能改變什么呢? 這是她注定的路,是她必須要一個人走下去的路。 或許,不去想后悔,便真的不會后悔了吧。 這一天下來,她又殺了不少的人。 不管是孩子還是婦孺她都照殺不誤,這世間的冤魂越多,天煞源流的修為便會越強。 這是他們說好的事情,亦是九葉罌為了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而所要付出的代價。 離開城中之時已是深夜,雖曉得風(fēng)華君一直在身后跟著自己,她還是盡量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做到無視便是最好。 尋了處樹林稍事休息,閉著眼卻睡不著。 風(fēng)華君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下休息,視線卻一直向著她這邊。即便是閉著眼,她依舊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只可惜,她什么都無法回應(yīng)給他。 夜很深很長,明明不想睡覺的她卻還是睡著了。 中途醒過來時身邊已生起一團篝火供她取暖,風(fēng)華君坐在較遠的位置閉著眼睛。 她終究還是不自覺向著風(fēng)華君那處投去一瞬視線,瞧著他萬分平靜的側(cè)臉竟給她一種什么都沒變的錯覺。 可她明白的,到底一切還是變了。 她多想就這么一直瞧著他,即便是要永遠活在過去也沒關(guān)系。可是,她不能。 看一看自己這沾滿了鮮血的雙手,眼下的她已經(jīng)完全成為邪道中人。 妖紅的眼,一身的邪氣,他們之間有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 不遠處這個白衣翩翩的少年,似乎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呢……從始至終都是那么雅正,從一開始便告訴了她,什么叫做高不可攀。 不知道自己究竟過了多久才收回視線,終于還是起身,離開。 而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風(fēng)華君緩緩睜開眼,瞧著她的視線內(nèi)滿是心疼。 第267章 情之所是 西域青樓。 每日都過著殺人取血的日子,九葉罌已經(jīng)厭煩了。什么時候她也想要逃離天煞源流的控制,可她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 唯一能做的,便是如此放縱一番。 學(xué)了司空的易容術(shù),將自己這張象征著死亡使者的臉偽裝起來,易容成一張普通不過的人間女子的臉,去到青樓做煙花女子。 去放縱自己,讓自己沉淪,讓自己再骯臟一點,讓自己徹底被自己厭惡,讓自己不要再對任何人抱有哪怕一絲希望…… 九葉罌曉得風(fēng)華君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所以她才想這樣,想來這個地方,想讓自己再不堪一點。最好是能不堪到讓一直跟著她的那人轉(zhuǎn)身就走的地步。 若是能做到這一點,那便好了…… 被安排去一公子的房間,她便去了。 穿著她最不喜歡的煙花女子的衣服,面上涂抹著足以誘惑男人的粉黛,帶著讓人一見便銷魂的笑意,她推門而進。 可到了明日,已經(jīng)沒有公子敢點她的名,即便是她送上門去也沒人要。 而先前那位公子還昏迷不醒,在家中好生休養(yǎng)。 九葉罌挨個去給來此地的公子敬酒,附上她足以勾魂攝魄的笑意,誰都無法拒絕。 “美人好喂法,跟我去床上玩玩怎么樣???”一新來的紈绔子弟笑著開口,言罷欲往她面上一撫卻是被一股力量控制了雙手。 出現(xiàn)在九葉罌身邊的是風(fēng)華君。 他一手將這位公子的手別住,一手直接將她從他腿上拉了下來,死死拽著。 “你想死還是怎么得,本公子看上人你也敢碰!”一出言便有不少人圍了上來。 風(fēng)華君卻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拉著九葉罌走。 第268章 人依舊 “出來吧?!本湃~罌于半山腰間停下腳步,未有轉(zhuǎn)身便開口:“既然都來了,總是躲著藏著有什么意思?” 話音一落,大樹后邊便有兩處衣角顯現(xiàn)而出。 一白一黃,正是柳出藍與南淺。 柳出藍一推南淺,讓他走前面,自己稍作思索一瞬后才出來。 南淺呵呵兩聲笑,不由得看一眼后頭的柳出藍再是向著九葉罌的背影走去,道:“罌姑娘啊,哈哈,好巧啊好巧……” 說著還拿扇子敲一敲后頸,完全就是一派不自然的模樣。 九葉罌背向他們,并未開口。即便聽到了聲音,也未曾回身。 柳出藍走出來,瞧著又重新戴上了黑紗帷帽的九葉罌,心中有些難受。明明在來之前準(zhǔn)備了好多話要同她說,可現(xiàn)下他得到的只是一個背影罷了。連同他所準(zhǔn)備的那些話都不知所蹤了。 自九葉罌重生之后他們才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如今這么一分開卻是已經(jīng)過了四個月。 時光啊時光,太不饒人。 “九jiejie……”柳出藍竟有些不敢靠近她,站在她身后,道:“我們回家吧?!?/br> 九葉罌那處沒有絲毫聲響傳出。家么,哪里?十二空山處? 現(xiàn)在這副模樣的她如何還能心安理得的回去?她是被所有修仙門派緝殺的魔頭第九令,亦是與中原不共戴天的邪門歪道,回去只會給十二空山處惹麻煩而已。 九葉罌身形未動,柳出藍生怕她會突然離開,便上前一步卻還是與她保持了距離。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既然有些不敢靠近他的九jiejie。他感受到了她身上再也無法壓制的邪氣,亦是曉得現(xiàn)在她是副什么模樣。 紅眸便紅眸,妖冶便妖冶,在他心中她始終都是那個九jiejie罷了。 可,即便是這么想,柳出藍卻還是頓住了腳步,即便是連同她說話都不由得多思考幾分。 柳出藍再道:“九jiejie,外界如何說你你完全不用當(dāng)真,以前你不就是這么過來的嗎,為什么這一次非要這么當(dāng)真?總之我們大家都相信你,百夜城不是你屠的,天煞源流造出的那些血案也與你沒有關(guān)系,我們這些人心中明白不就好了么?” 站在后方的南淺似有若無一嘆,什么話都沒有說。 柳出藍垂下的手不由得握緊,眉間更是緊鎖,道:“其實大家都很想你,要是你愿意回去大家都會很開心的……最近,十二空山處的事情很多,風(fēng)華君也不知道去了哪,上回去烏楓陌上桑還是二師姐作為代表出席的,而白尋師兄和無極在沒得到風(fēng)華君的準(zhǔn)許之前并不能離開空山……此番我也是甩開了二師姐才來的西域……九jiejie,你同我回家好不好?外頭不好,別再待在外面了?!?/br> 柳出藍想說的遠遠不止這些,可在真正找到他九jiejie之后,許多話他都說不出口了。 原以為他還能沖著自己的九jiejie發(fā)一次脾氣,還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耍潑,卻在這短短一兩天內(nèi)打消了所有想法。 跟著九葉罌的這一兩天間,柳出藍漸漸意識到所有人和事都變了,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改變。 誰都沒辦法去挽回什么,亦是誰都沒法子去改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