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用涼薄無情的視線打量了他一眼，居然選擇放過他，繼續(xù)向著長谷部的方向前進(jìn)。

    那雙血紅色的瞳，緊盯著自己的獵物不放，腦中唯一被設(shè)置的指令就是——碎除暗墮指數(shù)突破臨界值的刀劍。

    面前這振壓切長谷部，已經(jīng)不再被時之政府所需要了，是必須被鏟除的“異類”。程序中明明白白的這樣顯示著。

    “請您放過他吧！拜托了！”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同伴被殺，燭臺切連本體都來不及拾起，便沖到長谷部前方、展開雙臂用身軀來阻擋。

    “我已經(jīng)不想再失去同伴了，所以……或者您干脆碎掉我吧，我是絕對不會閃躲的！”

    審神者抬起頭，漂亮的眼眸像是拘著火焰、卻淡漠而缺乏溫度，就連聲線都毫無情感起伏：“你的暗墮程度還在安全范圍內(nèi)，沒有破壞的必要?！?/br>
    “暗墮程度……”

    這種過于書面化的說法猶如一盆冷水，澆得他頭腦驟然閃過一絲奇特的念頭。他伸手將口袋里的鐐銬掏出，一把套在長谷部的手腕上。

    在來之前，他正是因為察覺到牢籠里的長谷部狀態(tài)有些不對，才半路又折返回去，在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逃脫成功后，就趕忙帶上鐐銬一路狂奔而來。

    之前還以為，會因為要確保審神者的安全才會派上用場，沒想到最后卻會演變成這樣。他也不知道是否能起到效果，只能忐忑不安地觀察著面前的人類。

    少年的神情首次產(chǎn)生松動，原本空無一物的眸中倒映著暗墮刀的身影，血色搖曳片刻，一絲淺藍(lán)驟然潛入其中，就仿佛是撕裂黑夜后的第一抹晴空。

    [范圍內(nèi)暗墮氣息正在逐步下降，90%、80%、70%……]

    ——這是……？

    澪緩慢地眨著眼睛，仿佛是重新被賦予生命的玩偶一樣，在適應(yīng)著逐漸恢復(fù)的感官。

    受碎刀模式的影響，他的中樞區(qū)還有些混亂，并不能很好的回憶起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不過落入視網(wǎng)膜中的場景，和執(zhí)在手中的長刀，倒是能輕松判斷出他正想要做些什么。

    ——要殺掉面前的兩振暗墮刀嗎……？他？可這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啊……！

    多虧了鐐銬的壓制，在暗墮氣息下降至正常區(qū)間時，系統(tǒng)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強橫，才得以令他自身的意志順著狹小的間隙艱難搶奪主控權(quán)。

    “我并不想……不想傷害你們……”他每個字都說得很費力，時不時就要停下來喘口氣，但仍舊堅持著傳達(dá)著自己的想法。

    “我來到這邊，是想要……與大家成為朋友，并、并且好好的生活下去……這份心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br>
    這番話不光是說給別人聽，更是以此將自己的意志喚得更清醒些。時之政府賦予了他與人類相同的外表，以及獨立思考的能力，所以就代表著他并不只是任人擺布的機械。

    他要聽從內(nèi)心里最真實的聲音，屬于他自己的判斷。

    “所以，請相信我……拜托了……”

    隨著目光的越發(fā)堅定，他眸中的最后一絲血色湮滅殆盡，只留下最澄澈的晴藍(lán)，就像是暴雨過后的天空。

    [碎刀模式強制解除，動能耗損過巨，請盡快補充。]

    耳邊突兀的響起系統(tǒng)警示音，澪整個兒身子倏地一軟，搖搖晃晃的撲到了燭臺切的身上，連手里的刀都再握不住、直接摔在地面。

    暗墮刀根本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久違的與審神者進(jìn)行了親密的接觸——對方的身體十分柔軟，又很輕，就像只滿身絨毛的小動物一樣。

    腦子里莫名閃過一只幼犬的形象，他努力把這種不該有的畫面甩出去，盡量將注意力放在剛才聽到的話上面。不過理智在提醒著，那只是對方的懷柔政策而已，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高超手段。

    他壓制住情感上的一點動搖，矮身將少年放在地面，又扶起萎靡不振的長谷部，拾起本體掛回腰間，完全不與審神者的眼睛對視。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那么，我就先帶他回去了。”

    這么說完后，他就攙扶著渾身脫力的同伴，步伐穩(wěn)健的向外走。但在快要離開房間時，還是忍不住側(cè)過頭，用余光瞟向屋內(nèi)——

    暖棕發(fā)色的少年還坐在原處，看上去又茫然又無助，宛若被拋棄了一般。那細(xì)白的脖頸上還在流血，染紅了狩衣的領(lǐng)口，顯得十分扎眼。

    單從外表來看，的確惹人心憐。但想起對方剛才判若兩人的兇狠勁兒，他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就仿佛在審神者單薄的身軀里、藏著許多說不清的秘密。

    也許，他該將今日發(fā)生的一切對不知情的同伴們和盤托出。但想著可能會發(fā)生更大的sao動，他還是決定再暗中觀察幾天。

    他的目光停留稍稍有些久，被關(guān)注的少年便抬起頭，用帶著些細(xì)碎光芒的淺藍(lán)色眸子追著望了過來。那種不加掩飾的期待感，簡直就是在明晃晃的表達(dá)著“想跟你們一起走，不想一個人留在這里”的這種意思。

    燭臺切被看得竟有些心慌，趕忙扭過頭，步履匆匆的離開了天守閣。

    兩振暗墮刀離去后，只留下滿屋子的狼藉，就連原本用來打掃房間的抹布和拖布，也已經(jīng)在剛才的混亂中滾了滿地，臟得不成樣子。

    還有澪身上的那套衣服，同樣也臟兮兮的。這可是尤可昨天才幫他穿上的，想不到剛過了一天，就弄成這種樣子。

    看著這些，再回憶起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他心里竟有點發(fā)悶，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