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山祭臺死的那些人跟我無關(guān)啊師父，我是幫隱悲大師去運了火/藥回來，可我不知道是干這個的，我真的不知道是干這個的……”

    “虛慈大師死了也不能怪我，那藥明明是聽你吩咐下的，對，他……是曲塵的藥！是他的……”

    “為什么都怪我呢？”宿涵用腦門頂著衛(wèi)冰清的腿，沒臉抬起來，淚已經(jīng)糊住了眼睛，還在自言自語：“梅莊是你叫我燒的……沒有死人，幸好沒有死人?！?/br>
    “還有……還有勝義堂……”

    衛(wèi)冰清怒吼一聲：“住嘴！你少胡說八道！”他又踢了宿涵一腳，指望能把這個口無遮攔懦弱無能的徒弟給踢醒。

    “呵……這才剛開始呢?！睖赝ピ凄艘痪洹?/br>
    秦箏抱著手笑瞇瞇地看著瘋癲無狀的宿涵，捏著嗓子，吊著一口氣道：“小涵子，你好像漏了一個人，你怎么不說說，我是什么死的？嗯？”

    宿涵頓住，即便嚇得癡傻他內(nèi)心對衛(wèi)冰清的懼怕也沒有減過半分，他抬頭驚恐地看了衛(wèi)冰清一眼，對上他狐疑的目光，匆忙低下頭去拼命搖著腦袋。

    “你殺了我，宿涵，你親手殺了我，我是第一個枉死你劍下的亡魂，怎么？不敢告訴他……”

    “不！我沒有！我……我沒有！”

    “方才不是承認得好好的？怎么又不作數(shù)了，行吧，二師兄……也別耽擱了，你現(xiàn)在就跟我下去吧?！?/br>
    為了徹底把人嚇崩潰，秦箏腳下一點，衣裙翻飛落到了宿涵身后不遠處，果然，宿涵眼睛里只見那個白影影影綽綽地由遠及近快速飛了過來，沒有腳，沒有手，一晃就落在了自己后面，他不敢轉(zhuǎn)頭去看，生怕一偏頭對上衛(wèi)雪晴的眼睛，他記得那雙眼睛，都斷了氣了還直愣愣地盯著自己，雙眼布滿血絲，盡是恨意和怨懟……

    “師妹……啊啊啊啊啊?。　?/br>
    宿涵徹底崩潰了，哭叫大喊地給衛(wèi)冰清磕頭：“師父我錯了！我認我認！師妹你看著，我給你爹爹磕頭！我認！”

    “我對你起了歹心，行了不軌之事，還……錯手把你殺了，我的錯！”他拉著衛(wèi)冰清的衣袍，頭破血流地求饒：“我不想死啊師父，我真的錯了！”

    衛(wèi)冰清聽完，從后脊涼到了頭頂，他也是到今日才知道殘害自己女兒的暴徒，竟是日日得見信任至極甚至準備把掌門之位傳給他的“好徒兒”。他知道這人懦弱無能膽小怕事，可正是因為如此，衛(wèi)冰清才靠拿捏著他的弱點，幫自己辦了許多不能言說的腌臜事，而他任勞任怨地成了自己手里的刀，雙手沾滿了武林同道的血，成全了廣寒山莊，成全了衛(wèi)冰清登頂霸主的路。

    只是如今，這條路于他們二人都成了不歸路。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毙l(wèi)冰清怒極反笑，拿劍的手都氣得抖了起來，“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只有她……是我的親人了，只有她是真心真意的待我的，她那么好，你怎么對她下得了手啊宿涵！”

    秦箏就站在不遠處旁觀著這場略有些滑稽的戲碼，可聽見衛(wèi)冰清說的“真心真意”，他還是有些悵然。衛(wèi)冰清走的這條路孤獨極了，是反目成仇，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忘恩負義，也是身敗名裂。走到如今他兩手空空，左右無人，回過頭只有一個衛(wèi)雪晴，是毫無雜質(zhì)真心實意地愛著身為人父的他。他曾以為，父親這個角色是他做的最像樣子的一個角色，可殺死自己女兒的仇人日日在跟前他不自知，還偏信袒護，差點把廣寒基業(yè)都交出去了。

    秦箏不是不明白衛(wèi)冰清當下的絕望和憤怒，曾經(jīng)的同情和可憐甚至愧悔早都煙消云散了，他看著衛(wèi)冰清因為仇恨再次面目扭曲，心中只有暢快，“這話我也想問你，我娘是你的發(fā)妻，她那么好，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衛(wèi)冰清那雙因為憤怒而發(fā)紅的眼睛從宿涵身上移開，茫然地落了幾縷在秦箏身上，這身衣裳是廣寒女弟子的校服，他再是熟悉不過。而那樣柔和的眉眼許久不曾見過了，別說是宿涵因為神智不清認錯了人，就是衛(wèi)冰清自己，也覺得很像。像衛(wèi)雪晴，也像劉堇梔，像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仿佛看見這兩個女人同時隔著陰陽望過來一眼，除了無窮無盡的責備唾棄再無其他。

    秦箏其實沒有這些復雜的情緒，他很平靜地打量著衛(wèi)冰清，無悲無喜。

    “發(fā)妻……呵，發(fā)妻。她又不只是我一個人的發(fā)妻……等你死了你去問問她，她還認不認我？認不認雪晴？你不知道吧，她走之前……可是說了她這輩子，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br>
    “她對我只有恨，我對她……對你，只想報復。”

    衛(wèi)冰清揚起下巴，又看了看宿涵，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先殺了誰比較好，等狂笑夠了，突然提劍刺向宿涵的后頸，秦箏眼疾手快，鐵劍脫手飛了出去，“鏹啷”一聲，秦箏那柄臨時救急找來的劍，應聲而斷。

    第107章

    利用這短暫的空隙, 秦箏衣袖一翻，提著宿涵的后領(lǐng)騰空躍到方才無端向后退開的高墻頂上，他居高臨下地笑著, 不慌不忙：“盟主好大的氣性, 稍安勿躁，你的乖徒兒還有話要說呢?！?/br>
    “我說！我說就是！別碰我別碰我！”宿涵以為是被衛(wèi)雪晴的魂魄纏上了, 后頸涼到下半身整個人都軟的無法動彈，一邊哭一邊搖頭晃腦, 嘴里還在喃喃著什么：“地藏神教氣數(shù)已盡, 他們是惡人, 死了活該……不該來找我的……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