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鋒的單翼速度沒有金鸞雙翅快，他抓住剛才方征給他爭取的時間，弓卡在左翅骨膜爪間，右手搭箭拉弦。桑木弓射出箭矢，一箭直取金鸞頭部。金鸞回頭噴了一股劫風(fēng)，也只不過略偏轉(zhuǎn)那箭矢方向，沒在扶桑木身留下痕跡。箭矢沒有射中它的頭部，卻射掉了它頭頂?shù)囊桓崦?/br>
    金鸞瘋了。翎毛要十幾年才能長好一根。鸞鳥只有三根翎毛，如果中間那根翎毛掉落，就像后世禿頂腦門前的那種造型。它自覺已經(jīng)丑得無法呼吸，哀鳴著更快地扇動翅膀，不想被任何人和鳥看到。

    子鋒扇著單翅追上去，可他到底不如金鸞快。眼見著那金鸞就要飛離大海眼上空，忽然半空中傳來骨哨之聲。那只金鸞眼神一變，半空中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華族子民撤退的方向追去。路上不斷噴吐“劫風(fēng)”，割斷大樹，崩碎土石。

    方征剛才聽到骨哨聲后就和子鋒四下追查來源。骨哨聲很遠(yuǎn)，是棄君在遠(yuǎn)處“指揮”它？以骨哨聲來判斷，或許在數(shù)十里開外了。除非會瞬移，否則誰也見不著誰。棄君不愿現(xiàn)身青龍嶺冒險，而現(xiàn)在子鋒和方征也不能放任金鸞。

    “不能讓它飛到人多的地方！”方征焦急道。普通建筑都是土木石結(jié)構(gòu)，劫風(fēng)一割就倒，連同里面住的人也會遭殃。人口密集的集市中，金鸞要是來那么幾下子，也不知要傷到多少人。

    子鋒也大聲驅(qū)策道：“攔它！”那兩只朱鸞還是聽從子鋒吩咐的，它們傷勢不算重，只是掉了尾羽沒法再負(fù)重。它們當(dāng)即追在金鸞背后飛去。它們比子鋒飛得略快些，勉力跟在金鸞后面。但為了防著它頻頻回頭吐的劫風(fēng)，不敢靠得太近。

    “小鋒，先去！別管我！”方征讓子鋒不要飛下來帶他，先盡快趕過去阻止金鸞。哪怕青龍嶺那邊有大湖。但冰夷活動范圍只是在湖內(nèi)，觸手最多不過伸出湖面七八米。子鋒道：“好！征哥哥小心！”便飛去了。

    方征知道自己腳程趕不上他們。他旋即凝神坐在地上，發(fā)動白霧，對華族所有子民吩咐道：“緊急避難！去湖里，去洞窟下面，不要呆在草屋里。”

    首領(lǐng)的聲音回蕩在所有人耳中，他們趕緊離開屋舍，有的朝湖中躲去，冰夷翻出暗紅色巨大的rou腔給他們避險?？拷铰吹娜司吞拥叫姓铀亩纯邇?nèi)。因為從前也有經(jīng)驗，他們按照共識，先把老弱病弱、婦女孩子送進去。所有人都拿了武器，有劍、有錘、最多的是刀。身體強壯的男人們則在人群外圍，隨時凝神防備著侵略者。

    要發(fā)動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聲音的白霧，十分耗損方征的精神。子鋒在半空中自然也聽到，他擔(dān)心方征的身體。然而他知道方征更掛心華族子民安?！，F(xiàn)在還沒追上金鸞，子鋒只好焦急地飛得更快。

    青龍嶺族民正在往湖中和洞窟下避難。金鸞已經(jīng)開始朝房舍噴吐劫風(fēng)。它巨大的陰影投在那些屋舍上方。遠(yuǎn)處還沒來得及進洞窟的人們看到巨鳥，都爆發(fā)出恐懼驚叫。金鸞在外圍居所扇風(fēng)破壞，沒有靠近巨湖邊，冰夷的觸手伸不過來。華族武士亦有人趕來牽著駁獸防御。但來自天空的襲擊，駁獸無能為力。只靠兩只朱鸞緊追不舍，與金鸞周旋。

    方征用白霧指揮他們：“奇肱的飛車！拿上炸石！往它身上砸?！?/br>
    奇肱族那以藤條和五彩雙頭鳥來拉動的“戰(zhàn)車”，條件所限只有幾輛，但如果能從空中干擾金鸞，也能分擔(dān)壓力。然而他們拖出來后，五彩雙頭鳥抖得根本無法扇飛。三圖道：“它們不敢飛，是怕金鸞？”

    方征暗嘆，上次群蟒圍攻，這炸石車倒是有用，雙頭五彩鳥飛得也很積極。然而金鸞是所有禽類的天敵王者，雙頭鳥就慫了?？磥碇г涣?。方征道：“你們先趕緊躲起來。讓神使專心對付它。我再想辦法?！比A族武士們都默然以應(yīng)，盡管很想幫忙，也知道這時候沖上去多半是成為神使的累贅。

    子鋒的桑木箭射出去還沒撿回來。他帶著其他箭矢，從遠(yuǎn)處往金鸞射擊。子鋒扇動青翼激射羽毛。金鸞以一當(dāng)三，眼里爆發(fā)著兇光。劫風(fēng)又割下朱鸞的一些翼毛，它們不像子鋒那樣能靈活躲避，很快掛了不少彩。

    “小鋒！把金鸞引走！出青龍嶺或者往冰夷那湖，都行。”

    “知道。它有點奇怪。”子鋒每次想去追金鸞，它就會繞著飛開，不斷毀壞著華族領(lǐng)地里的房屋。大部分人都轉(zhuǎn)移了，幸好沒有多少人員傷亡。但金鸞似被指揮著專門針對居所房舍，損失得厲害。

    剛才分明金鸞都被自己那丑樣子刺激得要暫退了，棄君的指揮卻能令它違背天性，趕到這邊來破壞住所。方征凝神細(xì)想：棄君所說的能很快殺掉人的辦法，是這個嗎？那為什么金鸞先毀房屋呢？是因為大部分活人趕到了冰夷腔中，它自有忌憚，還是說——

    方征忽然渾身毛骨悚然，他維持著白霧的時候沒精力看周圍景象，其他感都遲鈍了。不像平時能聽到不尋常聲音、察覺不同的氣息。只有當(dāng)那聲音很近，近在咫尺時才能發(fā)覺。

    一個小東西掉在他盤腿而坐的雙腿上。方征立刻撤了白霧，眼前暈眩著回來。白霧朝那么多人傳訊，他身體負(fù)擔(dān)很重，剛精疲力盡地消耗一輪，連站起來的力氣都還沒有。就看見身側(cè)出現(xiàn)了渾身包裹在漆黑斗笠長袍里的人。

    這是方征第一次面對面見到棄君，盡管他已然在白霧中見過多次，但并沒有哪次像現(xiàn)在一樣，強悍的活人氣息壓迫感。方征看見一只玉石般的手從長袍中伸出，五根如同指骨的白玉爪上握著一個小瓶子，剛才棄君就是從那小瓶子里掏了兩顆黑石頭丟到方征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