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職官暗自羞愧自己懂得太少，也不知道是哪個偉大的領(lǐng)袖住過窯洞。

    子鋒也在屋內(nèi)等他。子鋒神情有些抽搐地告訴方征，今天一整天，有好幾個華族人，來找他“祛除惡意種子”。子鋒不隨便答話，只是沉默地站著。他們居然在子鋒面前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懺悔起來，說自己做過的壞事，就像在一點點地吐出毒汁。

    方征啼笑皆非：“看來該給你塑個像，造個金身?！?/br>
    “什么？”子鋒迷惑道。

    “沒什么，他們既然想來找你懺悔，你聽著就是了。如果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他們說了能獲得心靈平靜，是好事。但特別嚴(yán)重的那種，在查實后，就不能姑息?！?/br>
    方征心想，這對于減少犯罪率是不是也有作用？他思索了一會，對子鋒道，“你可以去把那只獬豸王牽出來，你以前穿白袍子的時候，不也摸過它們，學(xué)過斷獄嗎？我給你設(shè)個‘決訟’的職位。以后你就司刑了，如何？”方征為了最大限度把“宗教”的副作用降低，他決定將“禮”“法”“獄”“訟”的元素?fù)饺搿Ｗ屜茨X不至于太虛無縹緲。

    子鋒有一絲委屈道：“那我每天都要聽他們逼逼叨叨的嗎？”

    “你可以設(shè)個工作周期，做五休二朝九晚五?！狈秸鹘o子鋒解釋了這堆他無法聽懂的字眼，“強度不算大，內(nèi)容也不會重復(fù)無聊。相信我，人只要不太閑也不太累，就會充實快樂的?！狈秸髡f得如此簡單，子鋒喃喃重復(fù)道：“快樂？”

    其實對于子鋒來說，他比較清楚的快樂源自另一類事，可惜現(xiàn)在方征沒原諒他，都不讓他睡在房間里，非得睡在隔壁。方征還把門窗用木條柵上，雖然子鋒真正想進去也攔不住。但他做出這種姿勢，子鋒也不會違拗，只好呆在隔壁委屈地一個人悶著腦袋睡。

    方征安排了“充實快樂”的“工作”，某種意義上，倒是平衡了子鋒心情。方征感覺得到，離開建木的子鋒，其實情緒并不像在建木中那么平穩(wěn)。

    子鋒雖然恢復(fù)了理智，在許多事情上依然顯得無動于衷和冷漠。方征不敢掉以輕心，子鋒沒有吃三珠樹的果實，必須小心關(guān)照，不能讓龍獸血脈之力再次帶走他的理智。方征知道，該用愛繼續(xù)軟化子鋒。但方征又不能輕易地原諒子鋒，否則對方吸取不了教訓(xùn)。

    方征最后想了個折中方案。他把床擺在靠隔壁墻的一側(cè)，假裝沒聽到子鋒也迅速把床搬到了墻邊。子鋒的聽覺過人，隔著一堵疏松氣孔的火山灰墻，聽到方征均勻的呼吸聲。子鋒白天被迫壓抑表演的怨氣都吹散了，心情變得很好，露出沉入黑甜夢鄉(xiāng)的微笑。

    第147章

    意料之中,虞夷國君氣急敗壞地趕來。雖然他表面試圖裝得云淡風(fēng)輕,但方征看得懂他眼眸深處恨不得剮了自己的沖動。

    “方征，我們來討論一下你那‘經(jīng)濟管制律令’?！?/br>
    連“華族首領(lǐng)”都不尊稱了，呼名道姓,潛臺詞恨不得指著他鼻子罵“方征,你什么意思？”不過方征相信虞夷的老狐貍也是做個夸張的效果,經(jīng)濟管制律令還未正式實施，虞夷人還沒感覺到影響,不會給國君施加壓力。但是方征也明白,這只老狐貍倒不是杞人憂天。但凡有點領(lǐng)導(dǎo)層面的意識,看到那張寫滿了生活必需品的單子,都兩眼一黑只想原地去世。

    這文件是請長老們用虞朝文字寫的，雖然百姓看不懂，但律令將會被刻在石版上，預(yù)備在青龍嶺湖邊的“廣場中央”，讓擊鼓人全天大聲念誦內(nèi)容，就算不識字的百姓,也會知曉內(nèi)容。等到了那個時候,事態(tài)就無法挽回了。

    “我也是不得已?！狈秸鲊@了口氣,裝作很為難的神色,“儲備物資不夠交換?！?/br>
    虞夷國君強壓聲線,“怎么會？”

    老狐貍的霍霍磨牙聲背后,在心里暗暗唾罵方征“別裝了”“為什么之前都足夠”“你方征回來之后忽然不夠了？”

    虞夷國君想要靠近一步,旁邊立刻閃過來兩個內(nèi)侍,方征擺擺手讓他們退開，一雙富有洞察力的眼睛看著虞夷國君，道：“是真的。”

    虞夷國君凝視方征，他收斂了那副要吵架的嘴臉，低聲問：“你有什么條件？”

    這才像個聰明人說的話，但對于方征來說籌碼還不夠，他避而不答：“其實我一直好奇，國君，饒沃都城有高聳的城墻、富庶的田地，還儲備著大量武器、糧食。光是你們都城里那九個巨大銅風(fēng)爐，能造出多少兵器。這種風(fēng)雨飄搖的時刻，你不回饒沃主持大局，非要委屈自己窩在華族的小地盤作甚？”

    虞夷國君道：“原來華族首領(lǐng)是在趕我走?！?/br>
    方征道：“不是，我希望以后我們的合作能更上一個臺階。虞夷需要你，你只有回去，很多事情才能推進?！?/br>
    虞夷人口眾多、土地廣袤，方征暫時吃不下。何況他還要處理巴甸被淹了之后的收復(fù)工作。華族人口只有一萬五千人。再者，虞夷彪悍的尚武之風(fēng)，若是強行征取，一定會有許多□□。所以權(quán)宜之計，他要和虞夷國君建立暫時的同盟。那樣，青龍嶺就可以和虞夷交換更多稀缺物資。當(dāng)然，這取決于是否能說服虞夷國君合作。

    虞夷國君嗤笑一聲：“原來華族首領(lǐng)是在教我如何做領(lǐng)袖？”

    方征似笑非笑：“不敢。我相信國君對于如何做好國君，有自己的見解。不過，如果國君愿意聽聽，相信對我們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