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征哥哥有別的辦法？”子鋒挑眉問。

    方征感覺到心臟像被一把巨大的利斧狠狠劈開,并封龍是他一手養(yǎng)育,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相伴,他愛它們仿佛自己的孩子。如今親眼見它們遭此橫禍、或許即將目睹它們死去,怎能不心如刀絞。它們對人類毫無惡意,雖然身軀龐大,心智比之幼兒還不如。為什么要遇到這樣的事？方征從來不信神佛鬼怪,可在這個時刻，他痛苦地喘息著想，如果有什么辦法，求求老天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方征淚水滾滾而落，“要是有什么辦法引它們出來，或者隔空殺死它們……”

    “引不出來。就算割個口子，它們還是會在傷口附近聚集的。隔空打？龍皮那么厚。”子鋒搭著弓弦，他已經(jīng)擺好了引弦的姿態(tài)。小火悲鳴著、一動不動癱在旁邊，看著它飽受痛苦的雙生同胞掙扎扭曲著，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它時不時瞅向方征和子鋒，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中并無絲毫責(zé)備，只是傷心催促著。

    忽然間方征猛然一陣激靈，“隔空?。?！有了?。?！先別動手?。?！我，我有辦法了??！”

    方征心臟緊張地跳動著，《河圖》《洛書》龜甲上面，他練的那套奇怪的功法，第六個招式“獅吼功”就是一種聲波攻擊。他曾經(jīng)在實驗時震碎過黃鼠狼的骨頭，但它們外表的毛皮卻沒有受影響。如果他可以控制住力度……震死那些螞蟻而不傷到小冰……

    方征的顧忌是，龍皮太厚、龍骨太硬，他自己練習(xí)時日尚淺，真的能穿透嗎？如果力道小了，肯定沒作用。如果力道太大（雖然可能性很小），又會傷到并封龍。

    但無論如何，他必須一試。

    方征將打算告訴子鋒。子鋒意外道：“原來征哥哥除了奇怪的下毒、縮骨，反彈和手腳功夫，還有這種能耐？果然征哥哥的本事一向很大?！?/br>
    方征道：“你稍微站遠(yuǎn)些?！?/br>
    “我倒是不妨礙?！弊愉h那體質(zhì)，他自信不會被傷到。

    小火與小冰身軀相連，也無法避開。方征也相信了子鋒的判斷。他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回憶起龜甲和舜妃后人給他的分解示意上的細(xì)節(jié)。他從前練習(xí)過多次，每次都找的是沒人的山頭，成果頂多震死些野山雀、黃鼠狼。昆蟲也無一幸免，但因為是無差別攻擊。方征從來沒找人群練習(xí)過。

    那聲音并不是方征嘴里發(fā)出的，而是從腹腔里升起，仿佛肚腹中有個小火輪在燃燒。方征覺得身體也在變輕。他全神貫注集中注意力放在小冰身上。它距離他五六米，為了緩解痛苦已經(jīng)扭曲成各種奇怪姿勢，甚至把頭繞進(jìn)那環(huán)狀的器具中差點打結(jié)?；蛟S是感應(yīng)到方征正要解救它，小冰沒有再掙扎，忍著巨大的痛楚配合方征。小火則匍匐下來，乖順地將身軀墊在小冰下方，預(yù)備給它緩沖。

    方征眼含淚水，他腹腔的氣流開始變成一種類似山洞回音的震動，從他喉間往外逸出。聲音來源于震動，方征感覺到丹田附近的氣流在飛速旋繞著。方征之前都無法控制聲音的流向，山頭四面八方的動物都要遭殃。但這次他強(qiáng)烈的意志讓他似乎在那些不規(guī)則的亂流中，發(fā)現(xiàn)隱隱綽綽的漣漪軌跡，他目光所及，心意所至——小冰脖頸下方的三寸處，像是往那方向丟了塊小石頭，漣漪一波又一波擴(kuò)散過去。

    同時方征也漸漸聽到了，更細(xì)微的簌簌噓噓之聲的匯集聲音，小冰的那部分軀體，隨著聲波碰撞的反射，回到方征耳中，給他勾勒出了內(nèi)部結(jié)構(gòu)。讓他開始看清金色龍皮下脈絡(luò)分明的血rou結(jié)構(gòu)，看清了呼吸器官周圍分布的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黑螞蟻……利用聲吶來察知物體形狀的本領(lǐng)，早已被某些動物所擁有，譬如蝙蝠、海豚。

    方征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黑螞蟻上，他不斷地驅(qū)策自己的意志去控制那些聲波——殺死它們、一只也不要放過、穿透過去，再穿一些過去……

    這聲波的力道無法摧毀龍皮和龍骨，但小冰和小火剛長出來沒多久的針羽覆蓋的六條白翼，在聲波的無差別攻擊下，碎成片片雪花。它們的眼皮能保護(hù)眼睛，但耳朵和鼻腔柔軟的瓣膜結(jié)構(gòu)有損傷，流出了一些鮮血。但與此同時，小冰身體內(nèi)的螞蟻開始死亡。

    聲波就像無形的刀子，收割著數(shù)以百千的蟲子生命。這些布滿小冰體內(nèi)臟器的螞蟻，有些趴在內(nèi)臟器官表面，有些在里面。血rou的結(jié)構(gòu)是軟的，方征不得不如履薄冰般收放著力度，小冰身體內(nèi)部某些最柔軟的器官組織也被震出輕傷，但這已經(jīng)是方征控制得最好的結(jié)果。隨著訇蟻逐漸被聲波震死，它們的尸體被小冰的呼吸器官噴出，就像嘔吐似的，一灘又一灘的黑血污濁粘稠物抖落在地上。差不多噴了十余斤，粗估略超過幾萬只。

    待最后一灘黑蟻漿糊尸體被噴出體外。早就支撐不住的小冰從那玉環(huán)中滑落。倒在了同胞身上。它眼角、鼻腔和嘴角都流著血，羸弱不堪，體內(nèi)的傷勢估計也一時半會養(yǎng)不好。

    方征通過聲波確認(rèn)了小冰體內(nèi)再沒有殘余的螞蟻，它的臟器被輕微震傷，呼吸器官之前也被螞蟻咬傷了，但仍然有活命的希望。方征收起功法，沖過去抱住它閉著眼睛的頭顱，邊哽咽道：“太好了，不會死了。好好睡，要避免呼吸道和細(xì)菌感染?！?/br>
    小冰撐起一只眼睛看著方征，仿佛聽得懂他說話的意思。小冰身體開始急速變冷，它那半截軀體就像是驟然結(jié)霜的枝干開始從脖頸處往下一點一點地凍結(jié)，直到主軀干處戛然而止。但它的頭還靠著方征，霜紋從脖頸攀爬得非常慢，就像是臨睡之前再跟他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