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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shù)年如一日的針對和搜集信息并沒有白費。逢蒙終于從老師的奴仆屺兮那里,試探出子鋒駭人的血脈之謎。他立刻授意夏渚使者傳訊給虞夷國君,想要借刀殺人——幾乎成功了。連子鋒被投下獄,如果當時虞夷國君再果斷些將他除掉,哪里還有后患。也不會兩年前的丹陽郡,害他失去了兒子逢毅。 逢蒙這回一定要親手除掉連子鋒。于公于私。 建木雖然位于虞夷境內(nèi),其棲身的廣袤原始森林,卻橫貫夏渚南部和虞夷的北部。夏渚可以從另一邊進入。很難遇到虞夷的防守——誰也不會在弱水附近布置軍隊。 “你要怎樣殺死連子鋒?”此行之前,夏渚年輕的雄主姒仲康問逢蒙。姒仲康是夏渚的第三任君主,啟君的四子,崇禹帝之孫。他在位六年,非常重視軍隊訓練。在他的支持下,夏渚的兩支隊伍——鎧役和飛獾都發(fā)展壯大,一在明一在暗。夏渚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在和平環(huán)境中,發(fā)展得異常迅速。對于造成大動蕩的危險,當然要第一時間永絕后患。 當時逢蒙給主君呈上了一個陶罐子,打開里面有幾只螞蟻。 “你在愚弄我嗎?”姒仲康問。 逢蒙低聲道:“這就是從前華胥人的辦法。它們叫做‘訇蟻’?!?/br> “最開始是這種東西?!?/br> 子鋒帶著方征在建木內(nèi)部走了很久。方征的眼睛適應黑暗后,能看到通道中有許多散落的年代久遠的骨骸。他忍不住問:“這是龍骨?” “不是?!弊愉h撿起一塊給方征看,方征認出那是一顆非常大的靈長類牙齒。人類的牙齒不會這么長。像是某種巨大的猿類。 “它們叫做步猿,能長到三個人高?!弊愉h道,“渾身披著紅毛,生活在樹上。是這顆巨樹的???。建木上有千只。后來,它們?nèi)怀缘袅恕!?/br> 方征問道:“吃掉?被什么?龍獸嗎?” 子鋒搖頭道:“不是,被螞蟻。” 一瞬間方征不確定他這個“螞蟻”指的是字面意思,還是子鋒一直用來指代人的那個意思。 即便是在森林中,這雨也下得實在太長了。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兩天兩夜。雨水把行頭都浸濕,飛獾的小分隊里此起彼伏噴嚏聲。天色也異常陰沉,這里常年處于日照范圍,并不該有那么多云朵。 逢蒙穿戴的皮甲也飽吸了水分,他并不很在意,經(jīng)歷過慘烈得多的戰(zhàn)役,他全身上下都是傷痕的勛章。都說英雄短命,天年不永。老了總會變得衰弱。就像他的老師羿君,在全盛時期,他自然是不敢去挑戰(zhàn)的。但當羿君老了,他又精心布置,終于使得這位年老的英雄身體急速惡化,帶傷逝世。逢蒙也漸感老邁的壓力,八年前夏渚與祖姜一戰(zhàn),八百紅衣敵萬軍,令他傷了眼睛和手臂,可是八年以后,祖姜不在了,他還頑強地活著。 連子鋒也會一樣死在他面前。逢蒙的懷里揣著一只陶罐,里面是一些訇蟻尸體的粉末,混合著精心調(diào)制的食物香氣。這種小生物在其他地方非常稀少,但在建木周圍遠古生態(tài)的原始森林里,它們有絕對的數(shù)量優(yōu)勢。當它們匯聚一處,就是紅色的死神,過境之處白骨累累,沒有任何生物能幸免。它們堅固的鉗肢和口器能咬穿巖石,頭部獨特的儲氣囊和周身防水的膜,能讓它們在空氣稀少的地底、巖層與水底深處存活。而這一特性,被華胥人發(fā)現(xiàn)……稍經(jīng)引導,就能活在生物的內(nèi)環(huán)境中。 如山般高大的龍,在倒下的那一刻,十萬億的蟻群在它的身體里穿孔啃咬,幾天之后只余下累累白骨。 對付連子鋒,根本要不了那么多。 等此戰(zhàn)結(jié)束,殺掉連子鋒,逢蒙就是屠龍者,將會鑄造比羿君更偉大的功績。姚虞帝墳里的猰貐、丹山脈中的馬腹、祖姜女帝陵里的窮奇……訇蟻都能干掉,如此簡單。帝君和英雄解決不了的問題,他能一勞永逸,功垂千秋。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逢蒙回憶著,華胥人的遺跡年久日深,很多整理工作持續(xù)數(shù)代。虞朝分裂后,戰(zhàn)亂不斷。本來保存著玉石禮器的太廟也被暴力砸毀。啟君的長子姒太康厭惡至極,還把許多玉器毀壞,一刀砍在決訟的神獸獬豸脖子上,但它跑掉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對玉雕的整理挖掘又被迫中斷了良久。直到他的弟弟仲康繼任之后,情況才稍微好轉(zhuǎn)。 不久前,一塊玉雕版的發(fā)掘,引起了逢蒙的注意。畫面上是一條長蛇,正在被許多螞蟻啃食。還有四個華胥古文字,沒有人認得。逢蒙又派人查了很多記載、到處找人打探,終于找到了這種早已消失的小生物。它們在建木的原始森林中,數(shù)量早已不如往昔,但對付連子鋒問題應該不大。 逢蒙志在必得,甚至考慮回去之后的事——作為飛獾軍的統(tǒng)領(lǐng),相當于夏渚軍團最高位的元帥,也封無可封了。他也不要像仲康的哥哥弟弟們那樣,劃一塊地自己來治理。他要更多的東西,誰不給他,他就放訇蟻去埋了那人。 當然,首要解決的,是索蘭那個該死的小姑娘。鎧役軍團是夏渚的第二大軍團,怎能交給一個女人?上次教訓沒吃夠。她竟然在知曉這么偉大的屠龍計劃后,向主君姒仲康說壞話,話里話外都是阻止,跟只膽小的兔子似的。結(jié)果居然還真的吹動了主君的耳朵風,仲康居然質(zhì)問逢蒙: “這東西讓人不放心,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