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不會?！蹦切l(wèi)兵聲音更冷了，“畢竟其他首領(lǐng)，基本都帶著護(hù)衛(wèi)。和人擠就更住不下了?！?/br>
    方征這才知道，原來被使者邀請前來參加的宴席的首領(lǐng)們，大都帶著自己的親信和仆從。無關(guān)人等雖然不能參加瑤宴，但他們在城里逛一逛是被允許的。許多部落首領(lǐng)就帶親族或繼承人來長見識。當(dāng)然，如果在城中邂逅一些美麗又有身家的女子就更好了。祖姜的女子只要愿意，是允許嫁出去過夫妻生活。這曾經(jīng)是祖姜明令禁止的一項規(guī)定，在那位大國主上臺后，也寬容地放松了。

    方征也獲知了，被邀請住在金秋林苑里的客人類型，雖然都為參加瑤宴而來，但動機很不一樣。

    第一種是繳納貢禮來參加瑤宴的部族領(lǐng)袖。他們多半是仰慕祖姜的國力想要成為附屬。祖姜大國主對于這種主動歸附的，只要貢禮充足，都來者不拒。誰不希望自己的附屬部落越多越好呢。這些人與其說是參宴，更像是展示性質(zhì)的外交。他們會把貢品禮物擺滿院子，方征一路走過來的時候，看著那些廊柱下有的拴著錦雞、貍貓、甚至幾只活孔雀。門口也掛滿了他們自己帶的彩帛等織物。他們被安排在更為寬闊的院子里，熱熱鬧鬧的起碼有一百多人的聲音傳出來。

    第二種就是祖姜大國主派出使者去邀請的了。通常是大小部落的領(lǐng)袖或身強力壯的繼承人，帶著一些仆役，這些英雄們跋山涉水，路上自然會遇到很多不可預(yù)知的情況，有不少都和族中強者同行。再是小部落或獨行俠，也至少要雇個向?qū)舴蛏侠錾?。他們的院落里總是傳來兵器砰響，方征竟然看到了有個人把槍戈茅鞭等掛了一院子，幾個黑臉的強壯武士圍著他們的繼承人，對路過的每個人都投以虎視眈眈的視線。

    方征在詢問后，得知有世仇的夏渚，并未派使者來祖姜。這倒是正常的。但他沒想到虞夷和巴甸也有使者前來，當(dāng)然不是他們的國君。而是相當(dāng)于慶賀性質(zhì)的外交，派來一些年輕人“開眼界”。巴甸倒還罷了，方征心想，虞夷居然也愿意派人給大國主面子？他們不計較連子鋒的事情了？還是說，區(qū)區(qū)一個連子鋒，不至于讓祖姜和虞夷翻臉？虞夷的使者，又會如何看待“改換門庭”的子鋒呢？

    不管怎么說，方征終于弄清楚了，像自己這樣，單獨前來，沒有個仆從，空著手不帶什么禮物，孤零零的一個人，實屬異類。

    他的房間住所雖然有三進(jìn)十來廂，已經(jīng)是這里面最寒酸最小的一間了。怪不得有個狗眼看人低的衛(wèi)兵，總是對他投以傲慢的神色。那想必也是大貴族家里出來的，自家的后院都比方征住的這間大。

    方征懶得理會，他把院子門一關(guān)，就開始搗鼓自己的事了。院落里綺麗的珠串和黃金裝飾并不能吸引他的興趣。那些東西鑲嵌在上好木料制成的家具上，或是懸掛在屋宇下方。風(fēng)一吹就發(fā)出清脆的叮叮作響聲。

    方征一邊磨重華劍。這把劍刃從來不卷。但方征還是時常磨礪。屋內(nèi)有十幾桶冰涼的清澈凈水，有幾桶里的雪還沒有化盡?？磥磉@些水桶里的水是由仆役每天捧了雪，化在里面。方征取了一桶來磨劍，墨色劍身澆雪水磨洗，看上去更加黑亮。

    方征剛磨好劍，忽然院門就被踹開了。

    幾個身量壯實的人牽著幾只獵犬站在方征門前，他們披頭散發(fā)，頭頂畫著一個杯子形狀的黑色花紋。他們口音濃重，但方征腦海中的轉(zhuǎn)化，也勉強聽懂了。

    “就是你！”為首的那黑頭人朝方征吼道：“就是你把九黎人弄走的！”

    方征從來沒見過這個部族，但不妨礙他忽然之間，腦中又?jǐn)嗬m(xù)冒出一點關(guān)于這個部落的信息。

    當(dāng)年九黎人在蒼梧之淵上看守舜的陵墓時，抵御過很多敵人，結(jié)下了不少仇怨。其中一個部落，在湘水的東北方，他們叫做犬封。

    犬封國的人訓(xùn)狗很厲害，他們有個首領(lǐng)叫做大行伯，幾年前被九黎族人殺掉了。所以犬封人這幾年一直臥薪嘗膽，苦練戰(zhàn)斗技能，勢要找九黎部落復(fù)仇。

    復(fù)仇在這個時代，并非是純感情性質(zhì)的東西，對于小部族來說，這是維系力量、讓全族有目標(biāo)導(dǎo)向、劃分?jǐn)秤训闹匾侄巍?/br>
    結(jié)果沒想到，后來他們終于全副武裝出動，卻撲了個空。蒼梧之淵的險峻的大平臺上，九黎人走得干干凈凈，只有他們的干欄式建筑和許多豬糞，等待這些滿腔怒火的戰(zhàn)士們。

    他們又費了很多功夫，終于弄清楚九黎部落的去向——原來他們并入了一個名叫“華族”的部落。

    冤有頭債有主，按照規(guī)矩，他們就把敵對目標(biāo)變成了華族。只不過這部落的具體位置，他們也一直沒找到。

    所以來參加瑤宴的犬封族戰(zhàn)士們，聽到華族首領(lǐng)住在這里的消息，自然怒不可遏地第一時間過來尋釁。

    他們看到方征就一個人，都露出了更驚喜的表情。

    本來想的是一場惡戰(zhàn)，都做好負(fù)傷的準(zhǔn)備了。犬封部族的戰(zhàn)士從來不怕受傷流血。他們是典型的男子父系公社制部族。戰(zhàn)傷是勇士最好的勛章。

    不過既然對面只有一個人，他們都有點遺憾，看來這回?fù)撇坏绞裁础皠渍隆绷?。這心情很快又換成了該如何處置方征才最能彰顯他們戰(zhàn)勝敵人的榮光。

    方征無奈地想——素不相識，就被當(dāng)成了敵人。左右無法講道理，先全打趴下再對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