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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涂山氏養(yǎng)的狐貍?!遍L綾指著它的尾巴圓球,“在這些狐貍中,極少能活到五十年,就可以裂三尾,更少的活到一百年,就可以裂六尾。而到了兩百年以上,可以裂九尾。” “祖姜有九尾狐嗎?” 長綾道:“有一只,大國主的。在從前登北先王時期裂九尾,如今已經(jīng)兩百五十歲。” 方征吐舌心想,這還不得成妖怪了。 只剩下三頭狐貍,被釋放的叉兒和鉤兒騎一只,兩個安達和長綾乘一只,子鋒帶著方征騎一只。方征覺得乘狐貍的感覺真的不太好,它的脊背柔軟,不像牛馬跨坐有堅實感,而且對于兩個人騎來說,還是稍微偏狹窄了些。聽長綾說,它經(jīng)過訓練,負重能力很強。方征坐著稍微有些擠,不過它爬上跳下的倒是極為快速。 子鋒坐在方征身后,一開始手還搭在方征肩上,等狐貍穿行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密林中間時,就用手攬住了方征。 方征還披著他那間黑色的寬長披風,小心地抱著狐貍脖子上的毛,時刻擔心滑下去。后面子鋒無處可抓握自然抱著他,他倒也無所謂,只要不—— 方征忽然渾身一僵。氣得伸出一只手去掰他,結果狐貍正好跳過一塊沼地,方征只靠一只手保持平衡差點滑下去,驚魂未定重新兩只手抓牢狐貍的脖子。子鋒依然不能說話,那動作像是在告誡“你要抓牢哦”的意思。 方征低聲吼道:“你放開!” 前方的長綾疑惑地回頭大聲問:“怎么了嗎?” 這幾個祖姜的精銳戰(zhàn)士耳目過人,聽得到說話聲,不過方征外面那層披風很大,而且漏進密林的陽光有限,對方也看不到他臉色。 方征又是一僵,強忍道:“沒……沒事。” 他和子鋒之間再怎么糟心,也不想把這種事情告知他人。 方征滿臉通紅,張口想說什么話,又怕被那幾人聽到。 子鋒又開始寫起了筆畫,方征心里吐槽你都不會說話怎么教,而且在這種時候教,果然是神經(jīng)病。 子鋒劃過筆順后,就指了指旁邊的樹,讓方征理解了,剛才寫的那個字是“樹”…… 罵又不能罵,躲又不能躲,叫又不能叫,雙手還分不出來和他打架,方征自暴自棄得差點把狐貍毛給揪下來。大狐貍似乎知道他們沒在它背上干什么好事,報復性地專門挑那些又陡又顛簸的地方走。方征被顛得東倒西歪,子鋒一手緊緊摟住他,另一手隨著起伏力道也十分不穩(wěn),還不斷重復寫著兩個字。 由于子鋒沒有指向,方征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么,心想莫不是這小畜生的名字,又或者說是什么不純潔字眼,但子鋒一遍又一遍地寫,在某個瞬間忽然讓方征產(chǎn)生了某種福至心靈般默契,和從前電光火石間幾次心意相通的感覺。 那兩個字是……喜歡。 ——真的嗎?可我覺得那兩個字更像“曾經(jīng)”。我們確實曾經(jīng)很親近吧,方征心想,我也不是沒有在某些瞬間,對你產(chǎn)生過長久眷戀的期待。哪怕轉瞬即逝,然而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有的交情了。 這也是方征為數(shù)不多的,流落到山海世界后能被稱之為牽絆的人際關系。在這里一切都很簡單原始,人與人之間多半停留在最基本的吃穿住行。唯有連子鋒不同過。 后來方征又高崗上俯瞰曾在朱鸞背上見到的景色,愈發(fā)深刻地感受到,曾經(jīng)也只是曾經(jīng)罷了。 狐貍跳躍得很快,幾人距離不算短,山高林密,射進樹冠的陽光極少,罩在寬大黑袍下的動作無法被察覺,也只有狐貍和其背上的兩人知道了。方征悶著哼聲,鼻息濃重。 直到大狐貍終于跳出這片密林,奔入較為寬敞開闊的河泊洼地,暴露在燦爛的陽光下,子鋒才意猶未盡地抽回手。大狐貍不滿地用蓬松的大尾巴狠狠抽打子鋒,子鋒也不以為意。方征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子鋒竟然還對他笑了笑。 笑什么笑!方征氣得要吐血。 方征忍著沒發(fā)作,只聽前面長綾道,“快要進入虞夷和巴甸邊境了,要小心?!?/br> 她們從祖姜過來的路線,經(jīng)過好幾個國家,走的都是邊緣地界,小心地不被發(fā)現(xiàn)。邊境有些地方杳無人煙,但也有流動的哨崗,碰到了就是一場惡戰(zhàn)。虞夷和巴甸數(shù)年前那場大戰(zhàn)的結果不了了之,所以邊境線一直很曖昧,時常動蕩不穩(wěn)定。 子鋒忽然拍了兩下手,從狐貍背上一躍而下,抽出背上的弓箭和長刀,其余幾人也效仿戒備。方征只聽見前方忽然響起呼啦啦大片草甸被踩踏之聲,緊接著一聲嘹亮的鳴叫,從茂密高大的草叢背后,伸出了一只灰黑色的長鼻,緊接著是一個龐大的身軀。 那是一只大象,它的鼻子上拴著個小籠子,里面放著一只老鼠。它寬闊的背上坐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奴監(jiān)。在大象周圍,還跟著幾條長蛇,它們被馴蛇人牽著長鏈,更外側則編隊著幾十位手持武器的奴隸。這是巴甸邊境線上的流動哨。 子鋒無需多言,長綾她們立刻動手,不在第一時間扼死流動哨,他們就會射出響箭傳訊,驚動整片地區(qū)的防御力量。 算起來,這正兒八經(jīng)還是方征第一次見識到,精銳戰(zhàn)士配合起來的戰(zhàn)斗力。 從前要么是單打獨斗,要么他的眼睛沒有復明,不能“親眼見”。 在子鋒他們出手的那一刻,方征瞬間就明白,這是一場單方面碾壓的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