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先吩咐人給他們端上些吃食，陶罐盛著山谷里特產(chǎn)的菱角、松籽、河蚌、山柰等時鮮，用了油和“鹽”烹炒，還端上了方征推廣過的“臘rou”，以及從夏渚換到的酒釀，杏、桃、木瓜等蔬果。器皿都是陶制，形狀仿造后來普遍的酹、彝、豆、俎等。

    不過方征也沒強迫癥一定要按照這個時代什么大國的規(guī)矩擺放正確（他所知亦有限）。他清晰地聽到那個女祖姜使者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小小的不屑。方征心中不快，好心給你們端吃的，你們還擺什么見過世面的譜，行吧，待會可不會讓你們多痛快。

    她們沒有嘗那些鮮果和酒水，但對油鹽烹飪的食物和臘rou很感興趣，勉強嘗了幾口。方征見她們在試吃前，往里面探一根小小的亮金色的針，便也泛起嘲諷的笑容。

    “恕我直言，如果要害你們，就不會讓你們走到這里面來了。”

    “并非試毒，只是看一下原料?！币恢笔沁B子鋒身邊那位女性在說話，她自我介紹叫做長綾，是昆秀營的副統(tǒng)領(lǐng)，子鋒的副手，另外兩個使者則是“安達(dá)”，意思是保鏢，平時也在昆秀營中擔(dān)任精兵隊長。

    她們吃到嘴里的瞬間有些驚異，但還是不動聲色，她們吃飯非常有規(guī)矩，迅速挑揀著感興趣的那幾樣，沒幾下湯和菜就見底了。子鋒輕輕在桌上敲了兩下，她們立刻重新端坐筆直。

    “你們首領(lǐng)啞了嗎？”方征從昨晚就一直泛起疑惑，終于忍不住問。

    長綾道：“昆秀營的統(tǒng)領(lǐng)，是不說話的?！?/br>
    上一任的首領(lǐng)流云，是因為自己嗓子受傷說不了話，所以發(fā)明出一套手語訓(xùn)練系統(tǒng)，后來軍營里的人都適應(yīng)了。子鋒接任后，不知是為了貫徹這個傳統(tǒng)，亦或是他自己嗓子也不好，總之也沒說過話，倒也磨合得十分順利。

    方征一看到子鋒就來氣，好不容易能借題發(fā)揮一下，“哦？不會說話卻來談判，這是在抬舉我們有讀心術(shù)嗎？”

    長綾迅速道：“您別誤會。首領(lǐng)的意思，我們當(dāng)然會轉(zhuǎn)告給你。”

    “你很了解他？”方征似笑非笑，開始胡攪蠻纏了。他本來就不想讓今天談判太順利。兩個曾經(jīng)有仇的國家，是不可能輕松化解的，勢必有一番拉鋸，而為了掌握主動權(quán)，方征不介意用些出其不意的手段。

    長綾挑眉，“自然沒有您了解?！?/br>
    “連風(fēng)”曾經(jīng)在方征山谷中呆過的事情，在場的人都是知道的。

    不過從那些有比部落女人快要昏過去的表情來看，雖然方征后來告訴她們，“連風(fēng)”就是子鋒偽裝的，如今叛逃了，當(dāng)真見到幾年前那魔鬼的容顏時，她們依然止不住想把他撕成碎片，眼下全都在外面咬牙切齒地看著。半開放式庭院，方征也故意讓所有人都有機會圍觀。

    而長綾這話，儼然也是在胡攪蠻纏地針鋒相對了。

    “不了解不了解。”方征迅速道，直勾勾看著對方，“子鋒大人，我真像不認(rèn)識您一樣。直到今天也是?！?/br>
    子鋒輕輕敲了桌子三下。

    長綾迅速道：“這次來，首領(lǐng)奉了國主的命令，知道您與他是故人相識，特來——”

    “故人！？我不認(rèn)識他！”方征憤怒地提高聲音，怒瞪著子鋒，“我以為自個兒臉皮夠厚了，見過你之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你還有種出現(xiàn)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你好好問問自己，什么時候沒在騙我?。俊狈秸髦钢饷嫔l(fā)抖卻又咬牙切齒的那些女人，“你還記得她們嗎？你頂著‘連風(fēng)’的臉在山谷里晃來晃去的時候不心虛嗎？哦對，我忘了，你的心是鐵石做的，你根本就沒有心！”

    這類似于掀桌子吵架的語氣，震得四周一片寂靜。方征知道這場談判中間肯定要發(fā)火，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不過目前為止他都以私人恩怨做文章，一直沒有談到祖姜派人來的正事上，方征憑直覺猜測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能靠私人恩怨攪黃就好了。

    子鋒緩緩舉起手制止住臉色變得鐵青的長綾和兩位安達(dá)，長綾道，“首領(lǐng)希望單獨和您談?wù)??！?/br>
    “單獨談？我又看不懂他那瞎比劃。”方征心想昨晚那種獨處場合，子鋒都沒有和自己談，就不信還會說什么要事。

    “首領(lǐng)說，您會懂的?！遍L綾翻譯道。

    方征不想和子鋒單獨待在一起，但幾位長老和其他部落里的戰(zhàn)士都一副寄予很大希望的模樣，方征嘆了口氣心想或許子鋒真的有事情要說？就同意了。

    他和子鋒來到接待大廳旁邊一個小房間中，那里本來是“經(jīng)濟(jì)局”，后來方征把它改組成財產(chǎn)安全局，這里就廢棄了。

    方征心想，雖然隔著墻，但外面都是人聲，光天化日，子鋒合該老實了吧。

    “你到底能不能說話？”方征疑竇叢生。

    子鋒搖頭，又點頭，他在喉嚨處比劃了一個圓形，方征看不懂，道，“我都說了我看不懂你這比劃，要不然還是把你那女翻譯叫進(jìn)來——”

    子鋒忽然靠近，方征目瞪口呆心想這里你都敢亂來？

    事實證明，他敢。

    方征一心還在想著要是在這里動手打架，隔音效果那么差，外面肯定聽得到，更是兼著震驚萬分沒反應(yīng)過來，被子鋒抱了個猝不及防，隨即被摁在桌上，像昨天一樣強行吻住。

    連子鋒你瘋了！方征一想到外面那么多人守著等他們談，說不定還在周圍緊張地試圖傾聽響動，而子鋒居然不管不顧在這種場合親吻他，就覺得這人腦子一定進(jìn)水了。